好像虽然嘴上说着让方澈离开,但是还希望方澈留下了的样子。
方澈一屁股坐在一旁:“我对父亲这个角色的体验很少。所以听到你这个题目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呢。”
这时候一旁地方石磊低声道:“对不住啊。”
“没事。”
然后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大概持续了三四秒左右,方石磊突然轻声说道:“想不想听听我和我父亲的故事,给你找点素材?”
你看吧!
潜在任务来了!
方澈轻声道:“可以啊。”
然后坐直身子,准备倾听。
方石磊抬起头,好像在思索很久远的事情,几秒钟后,方石磊说道:“其实,我挺讨厌他的。”
方澈:“???”
这么直接吗?
如果方澈懂这个地方的方言的话,那么他大概就能知道,在来的路上,那些老人口中方石磊的故事。
据说,小的时候,真的被老爸打断过腿。
果然,方石磊说道:“我对他的记忆很少,因为15岁我就离家出走了。”
说着方石磊指了指自己的身子:“你看我现在胖吧,小的时候瘦猴一个,真的,从小我就没让他满意过。”
“去地里干活,干得慢了要被骂,做错了事,他画个圈让我站里面,头上还要顶着块砖。”
“后来,大概11岁吧,有一回赶集的时候我第一回听到有人拉二胡,一下子我就喜欢上了那东西。”
方澈点点头,怪不得,老方对二胡和唢呐之争那么较真呢。
原来这是音乐启蒙啊。
“从那以后,我就天天往集上跑,跟那老头学拉二胡,我觉得这事我能干一辈子。”
方石磊的思绪逐渐飘远:“可是我爸不愿意啊,那时候虽然家里不穷,但是学二胡有什么出息?”
“说了我几次,后来有一回,又让他抓到我去偷学二胡,结果他真把我的腿打断了。”
方澈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那时候你几岁?”
方石磊好像对这件事情很有印象:“那年我13,从那天开始,我用了三个月养伤,好了之后就没日没夜地上山挖药材。”
“两年之后,我离家出走了!”
“那时候我恨他,也怕,要是再被抓回来,我的腿还得断一次。”
方澈心说你和你爹,一个拧,一个狠,还真是天生的冤家。
这时候方石磊看了方澈一眼:“你不敢信吧,我俩再见面的时候,我27岁,刚成家。”
“他来参加你的婚礼?”
方石磊点点头:“嗯,我妈带他来的。”
“不过那次我俩也没说话,在下一次见面,我34岁,他生病,来京城看病,我给安排的病房。”
“这会应该合开了吧?”方澈问道。
方石磊笑了笑:“算是合开了,从那之后我开始回老家,也就是这个村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坐在一起,超不过三句话。”
方澈叹口气,好像很多个家庭父子之间都是如此。
“再后来,就是去年了,去年八月份,他走了,走之前把我叫回来。”
“可到最后,我也没听清,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方澈沉默了,这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这个时候方石磊突然笑了一声:“你猜怎么着,我恨了他一辈子,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怎么哭,可就是他走了之后三个月,脑子里一直在想他。”
说到这里,方石磊情绪有些激动:“我就不明白啊,当时我学二胡怎么了?总归是有个盼头,总比一辈子窝在这里好吧。”
“我14岁的时候就觉得他没出息,不算个男人,不敢闯,不敢拼。”
“可是到了去年我孩子上大学的时候,跟我说要出国,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想让他出去。”
“那会,我好像有点理解他了。”
方澈轻声道:“我听说,一个男人的成长,始于怀疑自己的父亲,结束于最后理解他。”
听到这话,方石磊一怔:“可能是吧。”
然后他接着说:“后来啊,后来我妈走之前跟我说,当年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漫山遍野地找我,那是她第一次见我爸哭。”
“回家之后,我爸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但是从那之后再没提过我。”
“我结婚那年呢,他三天两头地往市里跑,去那个破火车站问到京城的票需要多长时间,一直到我妈看不下去了,带着他来参加我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