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金大夫家门前有车挡路,老奴前去同人交涉,让他们将马车挪开一些……”
金大夫医术好,在杭州城中小有名气,夜里也常有人上门问诊,武弘文亦是遇上过好几次,倒也不以为稀奇,当下嗯了一声,
“去吧!”
“是!”
老家人武诚过去,却见得那金大夫的府门前一辆平顶马车挡住去路,这巷子狭窄,一辆马车占了大半道路,另一辆便过不去了,那马车前还立着两个黑衣黑氅的大汉,高大威猛,腰佩尖刀,刀身较短弯曲,刀柄之刻有暗纹,武诚老眼昏花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太清,上头刻的甚么,他这厢上前行了一礼道,
“劳驾,二位哥儿,这马车可否挪个地方,好让我们家马车过去?”
那两名大汉互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武府的马车,其中一个应道,
“且稍待片刻……”
武诚点头退到一旁,那说话的大汉跳上马车,很是娴熟的驾驭着马儿往后退去,武府的车夫见了忙催动马车让开道路,退到外头宽敞之处,如此两相交错,武府的马车便过去了。
武弘文此时正端坐在马车之中想着事儿,却是没有撩帘子往外头,若是他肯撩开帘子往外头看,必是能瞧见那金府外头立着的两名大汉一身打扮,与那雷谋没有半分差别,腰间那短而弯曲的佩刀,正是锦衣卫所用的绣春刀!
金府之中,后院廊下,金大夫正与一名男子对坐饮茶,那名男子一身天青白的儒袍,发髻高挽,只插了一根扁方的玉簪,他面容清俊,颌下一缕黑须,看着与金大夫竟有五分的相似,同样的身形削瘦,一样的儒雅气质,只金大夫头发胡须已是有些花白,那男子却是黑发黑须,双眼黑亮,
“师兄,这些年你似是老了不少!”
那男子打量金大夫感叹道,金大夫却是惯常的冷脸,哼一声道,
“我谨遵师命悬壶济世,力求匡助众生,自然比不得你养尊处优,伺候达官显贵来得轻快得意!”
那男子闻听微微叹了一口气,
“师兄说的哪里话来,小弟亦是劳心劳力,甚是辛苦的!”
金大夫闻言哈哈一声,阴阳怪气道,
“师弟说的哪里话来,当年不是你自己削尖了脑袋,往那名利场里钻的么,怎得……现下又来道辛苦了,得了便宜又卖乖吧!”
那男子被他奚落倒也不恼,只是应道,
“早些年小弟年轻气盛,总觉着世人都说学得文武艺要卖与帝王家,总归要飞黄腾达才不负大丈夫在世一场,待得入了那名利场之后,才知晓……这名利才是世上最毒的药!”
他说话间,神情落寞,语气凄凉,似是曾受过不少挫折,深有感触一般,只金大夫却是不为所动,冷冷道,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想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收徒时,便有言在先,凡学他老人家医术者不可入官门,谁知你学成之后,便背着他老人家投了锦衣卫,令得他老人家到死都耿耿于怀,不得瞑目,现下你便是再可怜又怨得谁来!”
说起往事,金大夫对自己这师弟那是一肚子的怨恨,自己这师弟论起天资比自己强上许多,想当年师父可是将他当做衣钵传人教导的,谁知他学了师门的不传之秘天罡一百零八针,转身就去投了锦衣卫。
锦衣卫是甚么?
那是皇帝的爪牙,害人的鹰犬,当年师父一家正是因着得罪了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江彬,被栽赃证据,构陷入狱,一家大小无人幸免,只师父一人凭着家传的天罡一百零八针,给自己来了一个假死脱身,这才得以保了一条性命,从此后藏身民间,只以医术救济百姓,再不肯为官府所用,却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却是学成之后便投了最痛恨的锦衣卫。
虽说当年之事乃是那江彬所为,与后来者无关,但锦衣卫仗着皇帝撑腰,横行无忌,无法无天乃是事实,更有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乃是皇帝奶兄,因着早年救驾有功,如今持掌天子近卫,乃是大庆朝从来无有的,头一个以公兼孤,又太子太保兼少傅并左都督,真可谓是荣宠一时,无以复加。
以至得如今锦衣卫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便是武宗时那风头一时无两的东厂,如今也是被生生压下去一头,那东厂厂公黄锦见了陆炳都要跪下叫一声,
“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