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墨家学说为国学之首,实则就是主张以墨学为治国的主要思想,但这并不意味着李郃反对法治。
其实墨家也讲法治,比如墨家主张的‘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它并不区分对象,这与法家主张的‘不分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为何法家能成为天下显学,被各国奉为至宝,而墨家却日渐式微呢?
原因就在于法家与墨家在针对国君与贵族阶级方面的态度有所区别。
法家对权贵阶级的态度,简单通俗地概括就是‘不许犯法’,但凡律法所规定的禁止,一律不许犯禁,你若犯禁那我就要拿你;但若你不犯禁,那你平日干嘛还是干嘛。
换而言之,法家的制度主要还是服务于国家,服务于君主与权贵阶级的。
而墨家呢,它在依法治国的基础上,还对君主以及权贵阶级有着道德上的要求与约束,比如‘兼爱’、‘尚贤’、‘非乐’,‘节葬’、‘节用’等等。
通俗点说就是,墨家希望君主与贵族阶级以身作则,且为了治下的国民能安居乐业而去兢兢业业地治理国家。
本来君主与贵族所拥有的权利,突然间就变成了一种职责、义务,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对味了?
更别说墨家还反对社会等级观念,反对‘天命’。
事实上,墨家也是有‘等级’制度的,就说墨家的领袖‘钜子’,钜子在墨者中就有着无上的权威,而墨者必须服从钜子的领导,论纪律之严明,较之军队的纪律毫不逊色。
但在衣食住行等方面,钜子与一般墨者又是平等的,并没有任何特权,这就是墨家所提倡的‘尚贤’,即钜子是墨者推选出来的贤者,他的权威是用于领导墨者,而不是谋一己之私。
甚至于,钜子对墨者的领导是一种责任与义务,而并非权力。
墨家想把这套用在天下各国,天下各国的君主与权贵能接受么?那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更别说墨家还提倡‘兼相爱、交互利’,于内又主张‘财产相分’,恨不得要让天下回到三皇五帝时期,似各国君主与权贵这等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会接受?
再加上墨家又主张维护工、农利益,限制王权与贵族阶级,反对战争等等,毫无疑问都会遭到君主与权贵阶层的抵制。
但李郃却不排斥这种思想,反而感觉墨家思想……唔,有点莫名的熟悉。
或许是曾在类似的制度下生活过,李郃并不排斥墨家学说中那种种不被天下各国君主与权贵阶级所认同的思想,他认认真真与墨践讨论变法的可行性,打算以墨家学说为主体,编纂一套法律用于治理少梁。
这份热切,让墨践都感觉不可思议。
他惊愕地问李郃道:“子梁,你能接受我墨家所提倡的‘兼爱’?”
李郃毫不犹豫地说道:“此次我少梁之所以能击退秦国,全赖举国上下臣民团结一心,宁死不肯屈服于秦国,倘若‘兼爱’指的是兼爱我少梁的臣民,让我像对待兄弟姐妹那般对待国人,我为何不能接受?”
墨践反而一愣。
半晌他又问道:“那对待他国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