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的话让上天猴歪着脑袋抻脖子,眯起眼来表情极为费解:“仨人,死仨人你有啥可难过的,一脸遗憾,亏我还劝你看开点!”
刘承宗摇头道:“死的那个叫一块肉,就几天前我抢了庆王庄子往甘肃的货队,投降的庄上旗军,他不太想跟着我,说落草就是我手底下一块肉,结果我就随口叫他这个,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人家叫啥,人就没了。”
“看来兵精锐了也不好,每个人都认识。”
上天猴接话道:“我就不一样,我只管他们吃喝,不认识他们,等他们死了再认识,我给挖坟,照顾留下的爹娘小娃。”
眼看话题更沉重了,刘承宗想聊点高兴的,问道:“我问你的人,说你下令不让他们动边军尸首和战利,为啥?”
“等着你分呀,还能为啥,你的人厉害,你不分难道让我分?”
上天猴一股子‘看起来你不太聪明’的样子,搓手道:“说说吧,打算咋分?”
刘承宗还真没想到。
他觉得上天猴人多,而且确实出力也多,若没猴子三十个百人队轮番冲击,这仗对他们来说不会这么轻松。
“既然让我分,我的人厉害,你的人出力多,我看不如这样,咱俩平分,我的兵得把箭壶填满,剩下的东西你先挑,挑剩下的归我。”
刘承宗说到这,话只出了一半,他说:“但降兵三百多个,都是我的……不是不给你,我怕他们回头把你杀了邀功。”
兵器铠甲,在刘承宗看来是上天猴急需之物。
他的人很听话,是农民军对上天猴积攒恩义的报答,首领和贼卒子都是好人,好人有兵甲才能活下来。
这年月的陕西,每个人都见惯生死,可见惯陌生人生死与见惯浴血袍泽的生死之间,依然有很长一段距离。
对降兵来说,上天猴这种懵懵懂懂、非常朴实的恩义镇不住。
反过来于刘承宗而言,兵甲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五哨边兵早已武装完毕,何况现在骡子营没骡子,就算把兵甲都给他,他的人也没手拿。
他缺的是人才,掌握战斗技能,熟悉军队事务的人才。
尽管他也需要防着降兵,但这些人对他的威胁,不如对上天猴那么大。
“给……”上天猴大喜过望,话都说不顺了,俩人朝自己胸口重复往里搂的动作:“给我一半,当真?”
他呱呱地鼓掌,凑到近前:“降兵都给你,你可比横天王、高闯王大方多了,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给我银子呢,放心,你这么仗义,我绝对不把好东西都挑走!”
天地良心,上天猴根本没指望刘承宗给这么多。
东边河谷里还有李卑那一堆精兵强将,上天猴这场仗拼死去打,是尽同为流寇的本分。
这年头除了王嘉胤、高迎祥,还有被官军击败的左挂子,还有谁有击败官军的实力,又有谁能击败官军弄到良好的兵器铠甲?
谁不缺兵甲?
他让刘承宗分,只是想试试,看能分点啥、又能分多少。
死伤三百多人,能给甲胄三十领就算仗义。
就在刘承宗说跟平分的前一秒,刘九思还在脑子里想,若给他一二百两银子,那干脆就扯杆子回鄜州,到那边据守庆阳卫旗军去,不跟他们玩了。
但是吧……刘承宗给的太多了。
下一秒上天猴就舔起来了,伸手在面前一斩:“下令吧刘将军,接下来让弟兄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