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念奴这番早已打点好的说辞,杨延自然不疑有他,紧绷着的神情才终于渐渐松弛下来,然而下一刻,他的眸中却又覆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冷清。
“郡主可好大的架子,好好的七夕夜,劳得二哥哥这般兴师动众的寻她,她却连面也不露便自行回了国公府——”
荣安县主在一旁见眼前的杨延为了一个李绥,骤喜骤悲的样子,便觉得一种难言的难过与怒气堵在她的胸口处,压下住却也发不得。
只能如一根刺,狠狠扎在那,不动则已,动却钻心。
她还记得,从前太尉府只她一个女孩儿,杨延这个哥哥虽非一母同胞,对她却是极尽宠溺与爱护,那时他会为了她,春天亲自作专属于她的纸鸢,入夏在雨夜里为她折小船陪她在池塘边听雨,放船灯,记得一年秋日杨延去了洛阳,她拿落叶作纸写信,杨延也会那般以落叶传信回给她,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荣安却能敏感地察觉到杨延看向寄于他们杨家檐下的李绥时,眼神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从起初的得体有礼,到后来竟能让她看出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执念来。
也是从那时起,那个百般温柔地宠爱她,陪她踏雪地,打雪仗的杨延便消失了,消失在了她的心里,甚至是她的梦里。
“郡主许久未曾回国公府了,国公爷思女心切是人之常情。”
就在此时,一旁的杨红缨轻轻出声,唤回了出神的荣安县主,杨延听到此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道:“四妹妹说的对。”
说罢,杨延整理了满心愁绪,一如既往温和地看向红缨道:“前面有一处阁楼可作歇息,能俯瞰长安盛景,四妹妹可想去?”
察觉杨延征求自己的意见,杨红缨自然得体的一笑道:“红缨都听二郎君的。”
话音落下,杨延不由怔愣,但也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的带着一行人朝那高楼去了。
此刻旁人虽不知,但杨红缨却是知道。
方才她的一颦一笑,在杨延的眼中只怕依稀能看到另一个人的模样。
即便没有七分,却也有了五分。
这些举动,她曾对镜试练无数次,早已是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
……
平康坊,这里是长安最鱼龙混杂的一处,也是长安最为热闹的一处,更是长安文化与各国文化碰撞交流的一处。
一路上,宝缨跟着李绥见到了高鼻梁,大眼睛,容貌不似中原的西域人,还有面相粗犷,却是热情洒脱的突厥人,更有容貌绮丽,腰肢细美的波斯人,更有在这里或经商,或进学的高句丽人、东瀛人,二人就这般一路走一路买,转眼间便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宝缨见此不由低声感叹道:“从前只听说长安万国来朝,是如今最为繁盛的地方,今日可算是亲眼见了。”
李绥闻声侧首,看着宝缨恬静的娇靥道:“日后待真正万国来朝时,你我便相约,一起站在长安最高处,看一看真正的长安。”
就在宝缨回之一笑时,却是突然脚下一顿,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李绥心下已猜出了几分,正欲朝着宝缨看着的地方望去,却听到身旁传来宝缨强自平淡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