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翌突然问话,李绥先是抬眸,细细打量了赵翌一眼,难道赵翌不知道女子乳名乃是闺中秘事,只得亲近之人才可问的吗?
然而她见赵翌脸色如常地喝汤吃饼,似乎并未深层去想,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看来赵翌是在西域呆惯了,不似她们官宦世家有那些繁文缛节拘着,所以反倒有西域那般肆意自由的气质,念及此李绥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说,便点了点头回忆道:“阿耶曾说,小时候我不过数月大,在成祖抱着我用长须逗玩时,我曾抓着他的胡须不肯撒手,竟扯得成祖吃痛,阿耶阿娘当时大惊,成祖却笑言我人虽小力气却大如男儿,险些扯断他的胡须,因此成祖便特意赐名阿蛮。”
李绥语中的成祖便是清河大长公主的皇兄,李绥的亲舅舅,察觉到一向不爱多言的李绥肯对自己说这些幼时趣事,赵翌心下微微一顿,再看眼前人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虽不知为什么,但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心情更好了一般,若非眼前有李绥在,只怕再添上两碗羊肉汤也不是不可。
听到近前人忽然一笑,李绥瞪了瞪,便见赵翌终于止住笑道:“普天之下,能拔得龙须的,只怕唯有郡主一人了。”
见赵翌拿自己逗趣,李绥挑了挑眸不紧不慢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御陵王既然知道我的乳名,倒不知御陵王小名为何?”
听到李绥问话,赵翌捏着筷子的手却是几不可察的一顿,隐隐中似乎连那挺直的背脊也僵了僵,脸色虽一如既往的平静,李绥却分明从中看出了几分异样,而与此同时,赵翌身旁那位年轻将军,还有那长随似乎也并不知晓,此刻皆分外好奇,翘首以盼地盯着他。
察觉赵翌忽然沉默下来,似乎想换过这个话头,李绥却是觉得不对,哪里肯答应,此刻已是好整以暇地支着下颌,虽然未说话,却分明是在等着。
赵翌见此淡然瞥了一眼身旁俩巴巴儿看着他的人道:“这会子夜色已深,郡主二人多有不便,你们先将我们的车马唤来,送郡主一程。”
眼见赵翌想要支开自己,那长随哪里愿意,此刻在他面前竟也丝毫不惧,只是佯装低着头觑觑弄弄道:“人家郡主都爽快答了,王爷怎地跟小新妇见公婆般,遮遮掩掩的。”
见此赵翌冷眼一瞪,此刻在他面前却是无半点震慑力,反教李绥轻笑出声。
就趁此时,一个压低的声音以迅疾的速度回了一句什么,李绥闻言诧异,看着一脸平静的赵翌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而几乎是同时,赵翌身旁的长随忽然克制不住地噗嗤笑出声,仿佛笑的肚子都疼了般,紧紧攥住道:“美人?王爷,您叫赵……赵美人?”
听到这一声高呼,李绥看到赵翌一向绷着的俊脸此刻分明僵硬极了,忽而白,忽而红,眸中仿佛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
而那清秀小将虽极力也再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只能算努力地握拳捂嘴,侧过身笑的却连双肩都颤抖起来。
他们如何会想到,在西域震慑各国,叱诧疆场的王爷竟还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此刻赵翌看着他二人不怀好意的笑,几乎可以预见他这个“美名”只怕不久便会传遍西域驻军之中。
因而赵翌眸光一瞟,瞟得那二人一个激灵,他们无需想也能猜测到,待此番回了西域,只怕少不得要为此吃点苦头了。
也就在此时,在这温柔的月光下,对面少女眉眼弯弯,那一抹肆意明艳的笑却猝不及防撞进了赵翌的眼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