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渊未曾发话,李氏已是冷沉沉的出了声,正当李氏院子里的人领命退下去时,李氏侧首看向杨崇渊,唇边不知不觉已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二郎虽不知内里,方才去请太尉的人想必已将事情说了,我便不再多言了。”
正当杨延一片云里雾里,一个婢女已是谨小慎微地走进来,直至跪地将托盘奉至头顶,也未曾将头抬起来半分。
察觉那个婢女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杨延看着托盘上安置的四个陶瓶,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倒与普通卖药郎的药瓶一般,但依稀间他却能闻到丝丝异样的气味,似是血腥气又似是掺杂了旁的什么。
“请太尉过目——”
听到李氏的吩咐,银娘亲自上前将托盘接过来送至杨崇渊面前,而与此同时,府内的大夫也是被人引了进来,极尽小心地行了一礼立在杨崇渊夫妇面前。
杨崇渊阴沉的目光落在那些陶瓶上,再探手将那些布帛一一展开在手中,待看到上面那些熟悉的字和熟悉的生辰时,脸色已是越发难看,双眸似乎盛着暴风雨夜前的深海,随时会翻起惊涛骇浪来。
“叶大夫,你将查探出来的事情呈报给太尉,由太尉亲自甄别审判罢。”
听到李氏的提醒,叶大夫颇有些小心地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暗道倒霉,怎地就让他撞上了这些事儿。
“回太尉,夫人,方才我一一查探,可断定这些陶瓶中放置的正是今日自崔夫人所坐榻下暗格里爬出,惊了夫人的蛊虫——”
听到大夫的话,原本坐在那儿不知事由的杨延默然瞳孔一缩,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盯向眼前人。
眼看杨崇渊脸色愈发难看,叶大夫觉得自己的喉中仿佛一口枯井,干涸的发滞发涩,但看着李氏扬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上面隐忍未发,冷沉不容忽视的杨崇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苗疆人擅蛊,自小便会豢养蛊虫,古籍上便有言,苗疆人皆会下蛊秘术,只要下蛊之人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蛊虫,再将被下蛊之人的发肤血液联入其中,便能起诅咒之效——”
“没有,我没有诅咒,是他在诬陷我,是有人想害我——”
话还未说完,荣安县主已是愤懑至极,转首蓦然将手指向大夫,眸中的恨意如同欲将其剥皮抽骨一般替自己辩解。
被这连连矢口否认的话打断,大夫只得将后话咽了下去,李氏却是斜眉微挑,语意冰冷道:“没有?那你榻下的蛊虫是作什么的?你的指尖又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针眼?方才大夫为你请脉为何能看出你气血虚弱?这些天你又为何会缠绵病榻久治不愈?”
听到李氏这一句又一句毫不留余地的逼问,跪在那儿的荣安县主脸色一白,怔怔然紧咬着下唇,却是将自己的双手死死藏在自己的广袖下,不敢更不愿触及杨延惊诧的目光。
见荣安县主没了气势,李氏鼻息冷笑,随即从托盘上取过一个布帛丢至荣安面前道:“还有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二郎、阿蛮、宝缨的生辰八字,你还欲如何抵赖?”
说到此,李氏渐渐怒极反笑,唇边冷意已是再显然不过了:“人都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些年来不说我待你如何,便是二郎作为长兄待你如何你可扪心自问?可你又是如何忘恩负义,诅咒与他的?这十数年的孝义教导,你究竟是学到哪里去了!”
“没有,我没有!”
面对李氏的步步紧逼,荣安县主已是忍不住张口驳斥,就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彻耳畔,面对崔氏的这一巴掌,众人皆是一惊,便是杨延也蓦然起身,不忍地想要开口,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右手颤抖落下,眸光冷漠厉然的崔氏,荣安怔愣地抚过自己的脸庞,一双美眸渐渐饱含泪水,却是倔强的不肯流露半分。
“荣安自小被惯坏了,不知礼矩,太尉、夫人如何责罚她都好,但求留她一命,保住她的名声,妾身愿此生吃斋念经,为其赎罪,为太尉、夫人、二郎、郡主还有宝娘子祈福——”
此刻的崔氏知道,不消说座上的李氏如何,便是太尉她都能看出难消的盛怒来,如今荣安已是铸成大错,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荣安继续无礼的顶撞,将事情闹得愈加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