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怀礼顿时嘴角抽搐,面色铁青,他就继续不慌不忙地说:“而这鸡蛋入水则沉,入盐水则浮起,利用的同样是水和盐水密度不同,浮力也不同的特质。和刚刚测定金银铜铁等等纯度的手法,不过是异曲同工之妙。”
“你读圣贤书,不是自认为自小就学世间万物之理吗?既然如此,我之前出的主意,老师如今实验的,也不过是世间运行,亘古不变之理,你为什么却一窍不通,一无所知?”
见张怀礼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他这才淡淡地说:“有时间的话,日后不妨去读读老师即将付梓的葛氏术语手册,弄清楚什么叫密度,什么叫浮力,什么叫体积,什么叫质量,见了什么你从前没见过的东西就嚷嚷什么妖法,简直是无知!”
“好一个世间运行,亘古不变之理!”皇帝一时抚掌赞叹,连连点头道,“朕当年小时候听太后讲太祖往事时,便听说太祖当年常常感慨,一个个都是读死书死读书,没几个开窍懂世间运行之理的,如今看来,虽过去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如此!”
他说着就轻蔑地斥道:“堂堂朝廷命官,不懂就嚷嚷妖法,简直无知!”
和之前周勋这个国子监祭酒被人出首告发,把太祖题匾锁在仓库是为了起出密卷时,皇帝的态度相比,此时皇帝的话竟是凌厉到无以复加。
只可怜一大把年纪的张怀礼先是和葛雍对骂了几句,而后又被张寿一大通“亘古不变之理”砸得头昏眼花,此时皇帝竟然也下了这无知二字评语,他又羞又怒,竟脑袋一歪,整个人就这么软软倒了下来。
而接下来,让张寿更意料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因为皇帝竟眼疾手快地把张怀礼一把接住,随即就蹲下把人平放地面。
紧跟着,皇帝才没好气地说:“来人,掐人中……不对,干脆来两个人,轮流给张尚书做心肺复苏,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段,你们也难得练练手!”
太祖皇帝居然还留下了心肺复苏术……
张寿见皇帝身后抢出了两个内侍模样的中年人,蹲到张怀礼身边就要施为,他就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随即小声说道:“皇上,臣在民间好像听人提过这太祖皇帝的心肺复苏术,是不是要嘴对嘴吹气,而后按压胸口?”
说这话时,他眼角余光分明瞥见,地上那个笔直躺尸的老头儿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人没有真晕,嘴对嘴吹气这几个字,着实把人吓得不轻,但却没脸面立刻“苏醒”。
而皇帝瞅了他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地说:“没错,而且按压胸口的力气还得大,否则不足以起效!”
张寿故作好奇地问道:“可臣听说,如果按压的力气过大,似乎有可能按断肋骨?”
皇帝简直差点要笑出声来,可表情却还不得不装得更加严肃:“救人如救火,哪顾得这么多!朕记得当初太祖皇帝那会儿,为了救人,是曾经按断过谁的五根肋骨……快,给朕用心肺复苏术,难得碰到一个这么好的案例!”
在皇帝的催促下,两个内侍再不犹豫,其中一个立刻就要伸手往张怀礼胸口按去。然而,他还压根没用力气,就只听地上的老尚书突然极其响亮地呻吟了一声,继而几乎是用堪比鲤鱼打挺的速度倏然坐起。那种诈尸一般的敏捷,差点没把正准备施为的那个内侍吓一跳。
而直到坐起身,张怀礼方才发现从皇帝到张寿,还有四周围其他那些官员,竟是一个个都盯着他。意识到自己这装晕的真相只怕是根本藏不住,他只能脸色赤红地支撑起身,随即颓然说道:“既然皇上不听臣忠言,那么臣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