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停顿了片刻,就解释道:“唐时的博学鸿词科,不比我朝,但难度也不算低。而这位藏机和尚文辞雅丽,自忖十拿九稳,可是,他很倒霉地又撞上了从前那个主考,而这时候,人家已经是吏部尚书了,毫无疑问,他再次被黜落。”
“然而,藏机和尚却不服气,当面前去抗辩,还举出了前辈和尚刘轲及第作为例子,结果,主考官愤然大骂,你说的刘轲虽说当了和尚,但没你这么大的名气。你父亲是容管经略使,你无故却去当和尚,我主考十次,就黜落你十次,不但如此,还把事情大肆宣扬开来!”
听到这里,张琛大声叫好:“一个还俗的和尚居然想考进士,六根不净,活该被黜落!”
却也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时势大变,和尚不得不还俗而已,那位主考官太过不近人情。
而刚和自家四弟嘀嘀咕咕,弄明白了黜落是什么意思的三皇子,也忍不住讷讷说道:“都已经让人家落榜了,这就够了,那个主考官为什么还要宣扬?父皇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主考官是不是太没有宽容之心了?”
门外皇帝听到宽容二字,不禁哂然一笑,朱莹却没好气地轻哼道:“一个当和尚的时候就不先考虑清楚,一个太苛刻不近人情。不过还是和尚错多些,父母还在,出家当什么和尚!后来知道孝顺,早干嘛去了?”
半山堂中,张寿没有回答三皇子,却扫了其他人一眼。就只见其他人全都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去抢着接口剧透。很显然,这样一个偏门的故事,并没有几个人读过。
当下他就继续说:“藏机和尚到底会钻营,所以就算被人两番阻路,还是被他钻营成功,进了广文馆为博士。他博闻强记,文章也写得好,接连几位节度使都抢着征召他入幕府,最后替一位节帅去朱温那儿出使的时候,他又被朱温留下来当节度掌书记,后来又推荐入朝。”
“朱温那时兵权在握,藏机和尚被他亲自推荐入朝,自然而然便官运亨通,一路当到了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说到这里,张寿随口普及了一下唐末那段极其混乱的历史,见不少原本似乎不看书不读史的贵介子弟都渐渐很好奇后续,他便不慌不忙地说:“而后,朱温代唐,成了梁太祖,而这位曾经的藏机和尚呢,先是当了工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后来居然一路当到了宰相。”
这时候,三皇子终于忍不住追问道:“可那位主考官呢?”
“连和尚考进士都看不惯的人,怎么会看得惯朱温代唐?”
张寿嘴角垂落下来,淡淡地说:“当然,他看不惯也说不了话了。就在朱温代唐的前一年,这位本来已经以三公之一的太保而致仕的主考官赵崇,就和当时的宰相裴枢等百十个人,一块在白马驿被赐死了,连尸体都被扔进了黄河。藏机和尚在这桩事里,功劳不小。”
“浮图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