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见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李倾北放了学,溜达到六中附近的一条后巷坐了会儿。巷尾有扇门,连接着一家饭馆的后厨,门边摆了一排垃圾桶,从早到晚都盘旋着蝇虫。墙上嵌着排风扇,工作起来呼啦呼啦地响,厨房里的油烟味裹着饭菜的香气从里头钻出来,又和垃圾堆的臭气交织在一起,让这条后巷的空气闻起来总是馊的。
巷子中间堆了些被废弃的桌椅,瘸了腿的、破了洞的、也有些只是旧了的。
李倾北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这里,没什么正事儿,只是坐会儿。等过了晚高峰再去坐车,就能避开人群、得到一张靠窗的座位。她喜欢坐在行驶的车辆上旁观这座城市,路上的人、街边的灯……绚烂又缤纷。
今天她听着歌、望着那扇排风扇发呆,再抬头时,天忽然就夜了、夜得莫名其妙。李倾北背起书包站起来,瞥了一眼聚在脚边的歪歪扭扭的烟头,伸脚将它们踢散开来,随后离开了后巷。
晚上八点,李倾北到家,她在黑暗中伸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点亮了一片空荡荡。
餐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有半卷挂面和两个鸡蛋。
嗡——
手机忽然震动,李倾北接起电话。
“喂?”听筒里响起她妈妈陆鹭的声音,还伴随着自动麻将机的洗牌音,“小北啊,你到家没有?”
“嗯,刚到。”
“噢,我想着你差不多也该到家了,桌上挂面你看到没有啊?”陆鹭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嗯。”李倾北站在桌边看着那半卷挂面。
“你自己煮一碗长寿面吃啊,这是老规矩,过生日都要吃长寿面的,妈妈出门前也吃了的,还有你刘叔,他也吃了一大碗呢。我们都祝你长命百岁,顺风顺水。”陆鹭说着,自顾自笑了两声。她口中这个刘叔是刘皓,她名不正言不顺、又广为人知的男朋友。
“嗯,谢谢。”李倾北心说长命百岁还是不必了,谁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长命百岁。
“乖。”陆鹭打出去一张东风,“对了,你爸回来没有?”
“没呢。”
“靠不住的玩意儿,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哪儿混呢,女儿生日都不露面儿。”陆鹭骂了几句,“算了,不提他,你记得煮面吃啊。吃完你找小虎和青山他们去玩会儿好了,明天周末,玩得晚了也没事。”
李倾北感到无语:“他俩搬走一年多了。”
“噢……”陆鹭又摸到一张东风,兀自呸了一声,“瞧我这脑子,那、那你玩会儿电脑,我就先不跟你说啦。”
“嗯。”
“生日快乐啊小北。”陆鹭忽而温柔,“爱你。”
“嗯。”李倾北挂了电话,依旧看着那半卷挂面,她伸过手去,掰下一小截送进嘴里,淀粉生涩,嚼了两下,口腔遍布那股生味,李倾北皱起眉头,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恶心。
李倾北打开微信、点进一个群聊,聊天记录尚且停留在昨日。她在心里想——这两个王八蛋难道是把我生日忘了吗?
咚咚咚——
门在这时被敲响。
李倾北放下手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她惦记的那俩“王八蛋”——夏虎和赵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