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便说:“谁是忠臣,谁是罪人,只有天子才能决定,不是你我能越俎代庖的。”他因此去问天子这三日的经过,天子神魂未定,一时间谔谔不能言语,反倒是一旁的陈留王见状,替天子叙述,他省去土道出城一事,从何进之死说到张让投河,并按卢植吩咐,说诸常侍皆是矫诏而为。
待陈留王说完,董卓见他对答案如流,不由感叹陈留王的聪慧:“无怪先帝属意,陈留王之贤明,董卓今日知晓了。”他轻拍身下的乌麟马,又问陈留王说:“臣观殿下之马饥渴乏力,行走不便,而臣此马乃是凉州的千里驹,履山石如平地,殿下何不如与臣共骑?”
陈留王打量董卓雄壮的身量,扯着闵贡袖袍说:“前将军好意,刘协心领,只是闵侍郎救我于水火间,刘协心中感激,无意改驾,驽马虽乏,不过走慢些便是。”董卓只能说:“殿下仁德。”当即与闵贡并行,又派人前去雒阳通知朝中公卿迎驾。
朝中公卿得闻董卓在邙山拦住天子,都好似大火烧足,他们慌忙换了庄正的朝服,乘马前往邙阪,前太尉崔烈到的最早,他见陇西骑士前后列四阵,将天子围的密不透风,不似服侍天子,倒似在看管犯人,因此大为恼火。
他领着十余名属官策马上前,欲趋入董卓阵中,还未朝拜天子,便指着董卓的鼻子骂说:“天子威仪,岂是你这般粗人能知晓的?如此武人作风,徒令陛下恐惧,你若想保有臣节,便当将天子速速放开,避嫌城外,莫叫人以流言杀人说,你有不臣之心罢!”
董卓闻言大怒,他对崔烈喝道:“我军昼夜行三百里来救驾,崔公何故说‘避’?崔公当我斫刀无用,不能斫断你头吗?”说罢他抽出斫刀,削去崔烈朝天冠,又冷笑说:“公诸人身为国家辅政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天子流离,反倒劝我避嫌,尔等何来余勇!”
崔烈为他神色所吓,一时不能言语,董卓便视他做草木,与麾下携天子继续南下。卢植身在他身后,见董卓握刀踌躇模样,不禁问道:“董君如此作态,不惧城中太傅吗?”
董卓笑道:“卢兄燕人,岂不知刀剑胜于文质的道理?”
说话间,邙山间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那是白马寺的僧人在钟楼敲钟佛诵。后世言说此声有如宿酒醒、如暗得灯、三世心灭、表里情尽之用,但对董卓而言,这只是在提醒他,斗争方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