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天在城墙上,看着党项人在城外耀武扬威,区区五百人就让城内几万人龟缩不出,看着他们派出一队队人马去抢掠渭州百姓,看着他们如同牵猪样羊一样牵着渭州百姓来到城外,他们愤怒、他们不甘、他们惭愧,可是,他们无可奈何。
看着王圣等人在党项人的包围圈中奋力厮杀,如同丢入黑暗当中的一团火苗,尽管如此渺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是他们还是顽强的燃烧着,以生命为代价,把这黑暗烫出一个大洞,给光明以土壤。
“唐校尉,请容许我带豹韬团出城,拼死也要将王校尉救出来。”赵飞龙向唐天河请命道。
“都尉大人给我们的命令是守住渭州城,这是第一要务!”唐天河冷声道。
“难道王校尉他们在城下死战,我们就这么看着吗?看着他们战死,看着他们成为刀下亡魂而无动于衷吗,那我们还配做渭州军人吗?”赵飞龙怒吼道。
“赵飞龙,你难道忘了都尉大人临走前的命令了吗?即便是他在城外失利、即便是党项军屠杀城外百姓,也不得打开城门,一定要保住城内这几万百姓;如果你带兵出城,城防疏漏,党项人万一入城,你想过后果吗,这样的后果你能承担还是我能承担?难道只有不怕死才是军人吗?难道置渭州几万百姓于此险境才算是渭州军人吗?”唐天河脖子上青筋凸起,脸色潮红,吼声比赵飞龙还大。
“可是.......”赵飞龙被唐天河的样子吓住了,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唐天河说的没错,如果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党项进城,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他赵飞龙承担不起。
唐天河不是铁人,他也有感情,赵飞龙向出城拼死一战,他何尝不想,但是他必须保持理智,他现在是渭州城的最高指挥官,或许只要他的一次失误,将会让渭州城陷入难以估量的危险当中,他现在的身上背着的是整个渭州城的安危。
只有当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才明白处在这个位置上的艰难和沉重,他突然明白了这些年王圣的头发为什么白的那么快了,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王圣脸上的皱纹却比六十多岁的人都多,他也理解了这些年来王圣所做的那些在他看来有些懦弱和不合理的决定,他甚至因此很多次看不起王圣,认为王圣不配指挥渭州府军。
唐天河突然感到心酸,他很后悔这些年以来对王圣的误会,他很想找到王圣一吐他现在的感受,他想王圣一定能够了理解他的这种感受,那种心意相通的碰撞,是多么酣畅淋漓啊。但是,唐天河看着城下的王圣,他知道,这辈子他没有机会了,这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我知道你很憋屈、也很愤怒,我也一样,但是我们有我们的职责。再说,即便是我们出城,也救不下王校尉,他在冲入党项军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活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记住他,记住他的功绩,记住他对渭州的守护,这或许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吧。”唐天河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
赵飞龙沉默,但是看向唐天河的眼神明显有些狐疑,以前王圣和唐天河有些争执和矛盾他是知道的。
看到赵飞龙狐疑的眼神,唐天河明白赵飞龙心中所想,但是他没有解释,或许是他认为没有必要,或许是他认为即便是自己解释了赵飞龙也不会全信,那解释反而有一种画蛇添足之嫌,误会便误会吧,哪个人没有被人误会过?王圣不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带着自己的误会前行的?
或许当有一天赵飞龙也处在和他一样的位置上,便会理解自己吧,唐天河心里想着。
唐天河不知道的是,赵飞龙很快就会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同时,在未来的某一天,赵飞龙站在一个比渭州更大的城墙上,看着城外比党项更强大数倍的敌人,没来由的想起了今天渭州城墙上的画面,但彼时的唐天河已经化作一抔尘土,消散在这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