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呢?他一边满心百味翻沉着,一边踏上停候在宫门外的马车。然而,在他独处在装饰华丽的车内那一刻;满脸的不甘、愤恨还有犹豫、纠结之情都瞬间消失,只剩下冷笑和无奈。
他可不是那种死撞南墙,不肯回头的缺心眼;早年偶然在那位名声未彰的“谪仙”手中,变相的受挫和吃瘪过一回;就足以让他警醒了。现在,显然又有人想要鼓动和撺兜他出头,去试探那位底线。
这也太小看他在京师这么多年,所养成的眼色和见历了吧?最不济,想要让他充作这个出头鸟,就连最基本的好处和利益,都没有看到一丝一毫;也没有源自政事堂或是皇城大内,出面表示和背书。
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挑拨和鼓动么?就算他曾经仰慕过,那位寡居裴家阿姐的风华,那也不代表就能无脑的轻易树敌了。与裴九的矛盾和争执,那也不过是高门显第的小辈间,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事实上,他私下里就算不承认,还是有些暗自羡慕裴小狗的;毕竟,他不但有家门渊源的根基和资源,还能得到那位“谪仙”的无形荫庇;就连他承嗣的那位舅父,也只能顺着他的心思做喜好之事。
但一旦扩大到朝堂上的政争权斗,那就不是一家一姓或几个门第之间,可以独善其身的波澜和旋涡了。想到这里,他的马车突然一震,让手中无意识揣摩的茶饮,也不由溅出一丝丝泼在织锦垂帘上。
“奴婢却是打扰了,可是西河郡国的六郎君当下?”下一刻,一个轻柔悠长的嗓音,打断了他将要脱口而出的呵斥声:“我家主人盛情相邀,还请六郎君过府一叙,还请不吝移趾,奴婢幸甚至哉。”
李怀远不由掀帘而起,目睹声音来处;却见到暂时人迹稀绝的街头上,正横着一辆轻纱垂幕、花鸟装饰的白铜犊车;却是代表着内命妇或是郡君的仪制。隐约的车帷之内,还团座着一位窈窕的身姿。
“看来,吾是逃脱不了,这场是非因由了。”李怀远不由的自嘲道,同时脚步不停的走下马车,略显忧心忡忡,又强颜欢笑的,大步走向横街的马车道:“却不知是哪一家的贵人,凭地想起吾来。”
与此同时,在数街之隔一处深巷中,数十名京大的结业生、助教,总纲参事府的见习,新科出炉等待释褐/放官的选人、进京待叙任的低品武官;也在名为群益社的私属院落中,济济一堂的开怀畅饮。
直到他们在白日间,喝得有些酒酣耳热之后;才有人开始提议道:“如今正当变乱之世,正是我被大有可为之时;却要多谢天降谪仙,给大唐送来了福报与救世之道;还请诸位为之共饮,恭祝勉励呼!”
“好!”“正当此理!”“合该如此!”“正有此意!”其他人无论是脸色微醺,还是醉眼懵然,或是面红耳赤,闻言也不由精神一振,纷纷举杯道:“但祝大唐国柞永昌,愿平靖世间妖乱邪异!”
待到这一轮饮毕,又有人紧接着提议道:“适逢乱世而正当英才豪杰辈出,承蒙谪仙为吾辈,开拓了一条,前所未有的上进之路,何不再浮一大白!”“善!”“是也!”众人纷纷举杯满饮到……
如此劝饮了数轮之后,又有人更进一步喊道:“诸君……诸君,既怀有大展宏图之志,又有报效家国之心;何不尊奉生民之景愿,追随谪仙所开辟的道路,上谏君王至尧舜事,下行革弊图新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