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间揉了揉脸颊,难怪说天底下头等聪明人在山上修仙,二等聪明人全在公门修行。
陈平安随口问道:“裴懋那边没说要来国师府?”
容鱼摇摇头,“暂时没有消息。只知道今晚扶风丘氏会请裴懋喝酒叙旧。”
扶风丘氏已经两代人都已没有在朝为官的例子了,但是奇怪的是这次老百姓尚无太多觉知的官场剧烈动荡,扶风丘氏不能说完全没有被波及,不过相较于那些伤筋动骨的豪阀世族,丘氏家族子弟的那点纰漏,就像是个用石头在宦海打了几个小水漂,好像朝廷都该给丘氏祠堂御赐一块“清白世家”匾额了。
陈平安又笑问道:“苏文肇正在跟师友们一起负笈游学?”
容鱼点头说道:“还算顺利。”
曹侍郎,如今该称呼为曹尚书了,他的二叔曹枰,大骊边军主帅之一,是跟苏高山一起获封的大骊巡狩使。当年谁都清楚,国师提议新设了这个官位,只要谁带兵吃掉了朱荧王朝,谁就是第一个!
早年为了抢先攻破旧朱荧王朝的京城,除了战场上的较劲,双方可是没有少在国师崔瀺那边互相告刁状。
曹枰的公文,一向措辞文雅,摆事实讲道理,却也绵里藏针,暗暗戳几下苏高山那边的肺管子。
苏高山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除了该有的汇报战况、说明战功,一有机会就在奏折里边骂曹枰,言语粗鄙,不是我干他曹枰祖宗十八代,就是我草他娘的,脏心烂肺的狗东西……
此外苏高山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特别喜欢在公文里边“加名字”,总要写上几个校尉甚至是伍长的名字。附带详细写上几笔,某地某月某日某某战役,某人如何英武奋战,斩首几许、军功如何。所以苏高山的奏折公文,反而是边军武将里边字数最多的。
下了一场骤雨,国师府右路园林那座池塘里边亭亭玉立的荷花,在雨中摇曳生姿,频频点头。
跳鱼山花影峰,却是阳光普照,老聋儿率先走入茅屋,笑道:“今天不太一样,得换个先生替你们讲课了。”
屋内除了那拨桃符山诸脉道士,如今还有柴芜这个小姑娘坐在角落听课,隐官的两位嫡传弟子,剑修邓剑枰,武夫袁黄,近期也时常来这边旁听。今天甚至还有道士仙尉和他那徒弟林飞经来这边坐着。
近期老聋儿主要是给他们传授高孤的三讲。
内容之精妙,让老聋儿叹为观止,决定要花费至少半年功夫,尽可能将其中的道法精髓悉数传授给那些虚心求道的后学们。故而先关起门来,逐字逐句,拆解批注,为此老聋儿借阅了许多道书,正因为三篇的内容够好,所以老聋儿更怕出现“一字之差谬以千里”的情况,遇到一知半解不敢下定论的地方,就去跟白景前辈讨教,她不耐烦了,便再去与小陌先生询问。
对于讲课传道一事,老聋儿是极上心的,不喜机锋,家常白话。
何况有那白景说得云遮雾绕在前,老聋儿自认才智、道力都远弱于白景,就力争说得简单明了,不至于误人子弟的同时,又能让他们更快现学现用。再者老聋儿也发现,与人传道久了,于自己修行亦有大裨益,也是一种对自己修道生涯的梳理。
像仙尉就是被那“三讲”给勾引过来的,真是久旱逢甘霖,终于听见了自己能听懂的道法!
老聋儿神色颇为自得,既因为茅屋听课之人越来越多,而且先是说服了刘叉允许他们去黄湖山求学问道,不意又有魏神君传来一份捷报,说龙虎山天师赵天籁会来这边传道,嘿,今儿真是黄道吉日了,双喜临门!
屋内众人只见门口那边,站着一个俊逸的青年道士,还有魏神君恭敬作随侍一旁状。
老聋儿站到窗口那边,赵天籁进了茅屋,伸手虚按,示意他们不必起身行礼,开门见山道:“就由贫道跟诸位讲一讲诸脉雷法,勉强撮其大略,挂一漏万,诸位海涵,讲学期间,大可以随问随答,不必拘泥于谁讲谁听。今日课毕,之后到了雷斋月,诸位不妨多加体会揣摩。”
天师说雷法?与那白也亲临茅屋说剑术,于玄到此说符箓,有何区别?
魏檗也移步站到了窗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