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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迪南·温德尔脸色深沉,目光从巨大的帝国全境地图上缓缓扫过,而在那依靠无数制图师付出大量心血绘制出的地图上,大大小小的铁锈色斑点和色块随处可见,遍布全境。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我们所有人未曾注意的时候,教会的力量竟然已经在世俗中渗透到了这种程度……”这位在战场上都很少会皱眉头的昔日狼将军此刻眉头紧锁,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触目惊心。”
“这已经是最近十几年来皇室不断压制、制衡之后的结果了,”罗塞塔看了身旁的老公爵一眼,“战神信仰与帝国的军事力量紧紧绑定在一起,这间接导致大量军事贵族同时也是战神的信徒,这比当初圣光教会在安苏的影响力更加深入,而数百年来提丰的子民已经习惯了将战神的神官们视作可靠的保护者和指引者,这让皇室的制衡与压制更为艰难。”
“……我知道您曾遭受的阻力,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我都无法理解您对教会的某些举措,”裴迪南神色复杂,“如果不是巴德……”
“说到这里,我还是想确认一下,”罗塞塔突然说道,“你曾在一次‘启迪’中看到巴德被神明抛弃、被信仰之火折磨灼烧的幻象,而那次‘启迪’是发生在他失踪数年之后……仅凭这些理由,你真的认为巴德当时还活着么?”
“马尔姆曾说过,那是一个‘警兆’,是巴德背弃了神明,因此神明便借启迪的方式来对我提出警告,但我了解巴德,他不是会背弃神明的人,他……”
裴迪南公爵的声音突然有点难以为继,似乎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那矛盾又动摇的心情,罗塞塔便没有让他说下去:“可以了,裴迪南卿,我了解你的心情——正如我也了解巴德。不管怎么说,你因此对教会产生疑虑,没有让安德莎接受洗礼,这一选择在现在看来显然是正确的。人类一直以来深深倚靠的‘信仰’……并不像人类想象的那样安全。”
“我当时并未思考这些,我只是希望在搞清楚巴德到底遭遇了什么之前,尽量不要让安德莎也走上同样的路……”裴迪南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回忆往事,他重新抬起头,视线回到了面前的地图上,“您在很久以前就提醒过我,要和教会保持一定距离,现在您的警告终于应验了……”
说着,这位老公爵的表情渐渐变得格外严肃,他挥了挥手,仿佛手中握着一柄看不见的利剑:“陛下,神明背后的真相,果真是您说的那样……”
“我知道这难以相信,”罗塞塔沉声说道,“然而高文·塞西尔已经给我们送来了大量的证据和资料,而那些东西……与战神教会如今的异象完全吻合。”
“……我明白了,陛下,”裴迪南缓缓点了点头,他挺直身体,如骑士般行礼,“那么这就是一场战争了——容我告退,去为这场战争备战。”
已经不再年轻的昔日狼将军转过身去,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出了皇帝的会客厅,偌大且灯光明亮的房间中只剩下了罗塞塔·奥古斯都,这位帝国统治者静静注视着裴迪南离开的方向,过了几秒钟,他的视线突然凝滞下来。
在他面前不远处,原本应当被灯光完全照亮的地板上,竟赫然印着一团朦胧的阴影,那阴影如有实质般在地板表面涨缩蠕动着,而在它的边缘,大量铁锈色的、肉眼几不可见的线条不知何时已经四处弥漫,蔓延到了周围的墙壁上,蔓延到了不远处的大门上,甚至蔓延到了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