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是令人窒息的安静。营地之中,赵四飞奔而出,跃上一颗大石,解下钢刀,另一只手向后方一挥:“别慌!”当然,其实根本没人慌。
呼、吸,杨树林间,又有人影陡然一闪,交错之中,发出“啊”的短促惨叫声,紧接着,树上出现人影,兵器交击之声。这边只听见简单的声音。
“谁!”
“出来——”
“呀啊——”
“大家当心,点子扎——”
这些声音有的喊出来了,有的戛然而止。杨树林中染上了血迹,一颗人头滚过众人的视野,然后又有一具胸口被劈开的尸体被扔了出来。显然,就在方才,这片小树林中,两小拨人无声地相遇,随后展开了短促却致命的厮杀。
赵四还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头看看。夕阳之中,后方众人一片一片地散开在这山岭间,有人持刀、有人持枪、有人持弩,无声地摆开了阵列,几乎没有人说话,杀气肃然。有几个人还在疑惑地向大石头上的他打量。有个之前与他有过交谈的、躲在石头后面的年轻人偏了偏头,无声地向他表示:你还不下来,站在那上面干嘛。
更远处的地方,领队的两个年轻人也已经稍稍转换了位置,沉默而安静地打量着下方的一切,目光之中,几乎没有太过意外的神色。事实上,以宁毅的性格,吕梁山这么乱的地方,他怎么也不可能只将安全寄望于青木寨的一个带路者,忽然出些意外,有人脑抽,看起来或许麻烦,但还不至于令他大惊小怪。
再回头,杨树林边,随着那具尸体被扔出,一道身影缓缓退出林子。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赵四今天就曾在马队中见过他。这人面有刀疤,身材魁梧,步伐稳健,身手看来就相当了得,再加上神情沉默而严肃,即便在吕梁山,恐怕也是旁人不敢乱惹的硬点子。在宁毅的队伍中,他是担任一个小队队长职责的。此时这汉子手中钢刀染血,朝着上方打了几个手势,便走到一处乱石后方,掩住了身形,随后,林中相继有数人撤出,是他手下负责警戒的小队成员。
“有三到四百人,自东南来……”祝彪解读着对方传来的讯息,跟宁毅说了一下,宁毅点头:“接应聂山他们上来。”
他口中的聂山,便是下方那汉子的名字了。这聂山原本乃是梁山之中的小头目,生性凶残,杀人颇多,后来在独龙岗的营地之中,武艺上受过陆红提的指点——主要是挨了打,忏悔之后,武艺便有精进。其实大部分的技艺,武艺也好艺术也罢,到达瓶颈之后能推动突破的往往是哲学领悟,也就是心性上的淬炼。独龙岗中的那些忏悔固然有其扭曲的一面,但也带来了某种极端的狂信因素。这样的人加上后来专以小队为团队的训练,在树林之中放哨式的小范围搏杀,他们几乎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对方偷偷进入树林的前哨精锐几乎甫一接触,便被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