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了……招安诏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名份之后,做起很多事情来都方便些,只是负责后勤的为难。这些人说是招安,大部分人是肯定指挥不动的,但有了名份,他们就要军饷、要军械。这次做预算的时候,大家半个月都在骂娘,相府那边能扣掉大部分用到该用的地方,但总有小部分会被瓜分。不过,该怎么瓜分,大部分还是相府说了算……”
光芒摇曳,红提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次既然过来了,谈判之类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太多。我应该不好正式出面,但……左家也好,齐家也好,董庞儿也好,什么将军、虎王,既然要谈买卖,我把他们一个个扒层皮下来……”
宁毅轻声说着,随后又自顾自地说了一阵,红提闭上眼睛,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了……
过了一阵子,宁毅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天空,随后又望了望身边睡着的女子,望了望远处那帮很可能充满了好奇的身影……女子在吕梁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该是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警惕,任何响动声都可能惊醒的,却在他的说话声中睡得如此馨宁安详……
“等明天不跟他们一起走了,我们还是两个人走吧……嗯,就这么决定了。”
将女子抱回小屋的时候,他低声说着,如此做出了决定。
泌人的午夜早已经过去了,另一片的山麓间,夏夜的风却还没有平静。山麓上亮着火光的寨子里,一场骚乱席卷蔓延,原本属于大寨主居所的几个院落间,小规模的厮杀突兀地出现。更大的范围内,人们惶然不安,奔走茫然,外围的寨门那边,却已陆续有人收起包裹,悄悄下山了。
小响马的死--尤其他是为血菩萨所杀的事实--传回来之后,山寨之中骤然出现的,便是这样一幕令人惶恐的众生相。有人茫茫然的观望,有人不安的逃离,也有人开始抓住机会,奋然一搏。而在这样的动乱中,一队人马正溯山道而上。两百多人在田实、于玉麟的带领下,从正面悍然冲回寨门。随后蔓延包抄,冲入山寨的各处。
这支原本在山寨之中做客的队伍,在夜色中以主人之姿介入了动乱。楼舒婉走在人群里,脸色苍白却坚定地看着手下将山寨之中抵抗的小头目斩下了首级,随后再以虎王田虎的威名,平定山寨里的骚乱。
血腥的气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在削弱她的身体,却进一步坚强着她的精神。曾经温养金丝雀的鸟笼早在杭州城破之时便已被打破,那时的她仍茫然未觉。在当时的楼家,只有她的父亲与大哥完全意识到了这一点。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宁毅当初冲入楼家杀死的是父亲与大哥,因为在那种如老虎一般的人的心中,胜负的天平上,只有他们可堪为对手,可以对他造成麻烦。
毫无疑问,她因此付出了代价。此后在逃亡途中、在虎王麾下的经历,让她已经能够理解这种不讲任何道理的坚硬。尤其在她的二哥楼书恒,已经完全被打落深渊,一蹶不振的情况下,她更已毫无退路。
黑暗的夜里没有星与月,火光与血腥迷乱的山间,除却前行,再无它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