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毅看着远处夕阳下的那个疯女人。
“也有好事……早几年的时候,大概三四年以前,过这边的一个瘸汉子想安顿下来,端云姐是个疯子,但他好像是……看上她了。就呆在村子里,他还是很照顾端云姐的,我偷偷看了一段时间。但端云姐认得人,平时里跟他打招呼、说话,都很好,那瘸汉子想上她的床,她就不准,每隔一段时间,那个瘸子忍不住了,就对她用强,端云姐就像死了一样……到第二天就把这事情忘了,一样打招呼。其实我觉得,有人照顾她还不错……”
宁毅几乎不想问,但还是低声问了一句:“那个瘸子呢?”
“他们一起过了两年。”红提平静地说道,“后来有一天我过去的时候,瘸子已经被杀了,一个……一个从辽国逃过来的家伙临时住在这里,可能已经过了好几天,那时候端云姐还没显得这么老,我看见……我看见他拽着端云姐去溪边,要把她洗干净,端云姐就一直挣扎,她把端云姐绑起来,端云姐就用脑袋往地上撞,牙早就撞掉了,眼睛也撞瞎了……其实那个瘸子对她用强的时候,她就没这样过……”
她没有对这件事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说那个家伙的下场。只是过得片刻,才呼了一口气:“可是我只能偶尔来一次这边,送点东西……这边很乱,已经不太适合当落脚点,如果派人过来照顾端云姐,可能又会为了端云姐,死了其他人。端云姐她……应该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她死了,求个解脱呢,还是继续这样子活着。其实我们看着她,也许会觉得她很可怜,可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比清醒时开心得多呢。不管经历再难的事情,第二天她也都忘记了……”
“立恒……”她笑了笑,对着坐在旁边的宁毅说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事,吕梁山是这样的,早就说过了,你也知道了,但这些事我不想说太多,知道太多以后,总会不开心。而且……你会……嗯……”
她斟酌一下,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片刻之后才道:“其实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山里人都这样活过来的,什么事情都见惯了,没什么的……”她道,“宁立恒,我教你武功,是你的师父,这个时候你把我当成你的师父,好吧?”
说这些话时,她的脸色也微微变得严肃起来。宁毅与她初识时,她多有这样的严肃和冰冷,然而逐渐接触之后,她就变得温暖起来了,就算板起脸,也难有几分架子,只有在此时,宁毅才重又见到了在那小院之中仿佛还有戒心的陆红提,她抱着她的剑,坐在那儿,望向远方。
然而,她又并非真正抗拒着宁毅,在山里的许多年,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也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见惯了,那种见惯极扭曲,又真的极为平常,令人产生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她脸上的冰冷甚至连傲娇都不像,既非悲伤、又非坚强、不愿拒绝、却又无法亲切。只有这一刻,她是真有些像是个笨拙的山里女子了……
……
“嗯。”宁毅点了点头,“你是师父。”他说着,将手伸过去了。
……
“我是你师父啊……”
红提闭上眼睛轻声说了一句,然而宁毅双手环抱住了她,让她的身体侧靠到了他的怀里。
“嗯,你是师父。”他如此重复。
“唉……”环抱着古剑的女师父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仍旧有着保护色的冰冷,却无从挣脱他的拥抱,就那样在草地上任由宁毅搂着,过了好一阵,静静的犹如睡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