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穿衣服掉进雪地里,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动起来,犹豫就要死……”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撂挑子,走到这一步,我不管你们有多难,是不是可怜,想哭,没有人理你!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你的前面是山缝,你只能往前挤!骨头碎了也要挤出去,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你挤出去,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以后的资本,要么你死在这里,你现在多可怜,都不会有人同情你!所以,女真人有多厉害,你们有多没用,脑子里转这种想法的,就都出去吊死吧!你们只能记住,现在!不管多难,只能做你们能做的事情!不要考虑做不到,因为做不到你们就死了!”
当时在担架上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一面发出各种准确的命令,一面给众人打气。重伤之人是无能为力的,最初能够动起来的,自然是竹记中的轻伤者,这个时候,外面情况依然混乱,纵然命令下达得清楚,散出去的人能够达成目标,联络上竹记同伴或是寻找到仍有编制的官府的,依旧不多,众人在逃散转移中还遗失了许多户部资料,要拾遗补缺,只能靠当事人的记忆,如此一来,就更加令人头痛了。
但是这种拼命的态度,令得众人负责的工作变得沉默而井井有条——至少,大量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当初跟随竹记逃散的那些士兵是随着他们行动的,当竹记中一些重伤者开始缓过来,这边散出去的触手寻找到附近几支竹记小队时,他们便也开始过来询问,有什么是要安排他们去做的了。
更多的人被分散出去,找到可以收拢的人手,又回来。像是齿轮一颗一颗的扣上,随后产生的连锁反应。他们在黄河畔的人口已被转移的小山村里住下,每一天,其中的人们咬着牙进行工作,出去寻人,在山谷前挖壕沟、修拒马,探寻周围的讯息,一切就像是被捏在一只无形大手上,在床上的宁毅几乎对于每一条事项都亲自过问。而在那几天里,每一批新来的成员都能让人感到振奋,每一次寻来必要的药物都能让人感到心安,每一个人的好起来,几乎都能让人感觉到自身的强大。
事后想来,即便不这样做,当一段时间过去,溃散的士兵大都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属,部分竹记的成员仍然能够联络上,但几乎不会有任何方法,让人达到眼前这种几乎如“淬火”一般的效果,让所有人都陷入紧迫感的狂热中,而这一切,都是在眼前的年轻人手上完成的,而代价则是连续多日的伤势难愈。
之后又与秦绍谦带领的溃兵联络上。那天夜晚的战斗中,秦绍谦带领武瑞营精锐冲杀在第一线,也是身受重伤,逃离之中几度昏迷,但是这些人的奋勇作战终究给自己杀出一线生机,他率领数千人一路辗转,后来又应付了两次战斗,当找到他时,这支部队也在进行溃兵的收拢,大约是聚集了四千余人。双方这才开始合流。
这四千余人之中,有大约一千多,乃是秦绍谦身边的嫡系精锐,而在独龙岗接受过训练的约有三百多人,虽然他们的忠诚心未必是对着宁毅,但只要过来,就是可以动用的人手了。
当两只队伍初步融合,问题便开始出现。宁毅在掌军上,并没有名正言顺的权力,他所负责的事情,始终并非指挥军队。秦绍谦到来之前,因为竹记牵头,大伙儿都被感染,服从了宁毅的调配,当四千多人掺杂进来,部分武瑞营的将领,甚至于途中收拢的其它军队的将领,眼见那些井井有条的工作,便开始质疑起这件事来。
其时秦绍谦也还在重伤休养,宁毅到秦绍谦那边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其后秦绍谦取了他的大刀,两人出去砸翻了这几名将领与他们手下的亲卫。事实上,此时在这山谷营地中,竹记舆论对士兵的渗入是极快的。如此重大的败仗,大家的心中都在憋屈、惶然,之前的工作中,大家总会聊起这些,在下方士兵看来,这些事情自然都得归结于上层的怯弱,为了权力的勾心斗角,彼此不能信任等等等等。
这个时候,武朝军队的**是显而易见的,吃空饷拿贿赂的事,大家伙都知道,甚至于参与其中。然而这场惨败与竹记的务实、煽动,割裂了事情前后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