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道:“如今的五溪蛮精夫相炜是我表奏的,想必他不会轻易反我。”
庞统摇头道:“自光武中兴以来,五溪蛮叛服不定,究其根源,实是因为心中不平,非只是地方官吏苛待于他。”
刘贤讶道:“五溪蛮为何心中不平?”
庞统道:“我大汉周边,蛮夷众多。边远之地归附的蛮夷并不缴纳税赋,只由其君长每年向天子纳贡即可,这且暂不去说。只说在我荆、益两州腹地,尚有三股蛮夷,最为势大。其一为武陵五溪蛮,其二为巴郡、南郡的廪君蛮,其三为盘踞在大巴山、嘉陵江地区的板楯蛮。板楯蛮因曾助高祖夺取天下,故汉室待之极厚,特许其中罗、朴、督、鄂、度、夕、龚七姓不必向朝廷缴纳税赋,其余蛮民,也只需每人每年交纳四十钱即可。而与之紧邻的巴郡、南郡廪君蛮,因秦时依附于秦王,当时约定,廪君蛮皆获不更爵位,其君长每年向朝廷出赋税二千零一十六钱,每三年再出贡赋一千八百钱。其普通民户每年出幏布八丈二尺,可以用来制作羽箭的鸡羽三十根,以充赋税。我大汉建立以来,廪君蛮的税赋也是照秦时数目收取的。”
刘贤讶道:“同是蛮夷,廪君蛮的赋税居然重了这么多?”
庞统点头道:“将军又可知五溪蛮的赋税更比廪君蛮还要重。廪君蛮是以户为单位收取赋税,五溪蛮却是以口为单位收取赋税,成年武溪蛮民每年需缴布一匹,七岁以上未成年人也要缴布二丈。要知道,五溪蛮与廪君蛮相邻,双方声息相闻,同是蛮夷,为何厚此薄彼?是故五溪蛮常常拖欠赋税,一旦地方官吏稍有催逼,蛮夷便聚众作反,实则都是心中不平之故。将军若要安定蛮夷,便当重新与之约定税赋。如此一来,蛮民必人人心悦诚服,不但不会再反,甚至还会拼死为将军征战,何乐不为?”
刘贤道:“原来如此!同为郡中蛮夷,而税赋不一,这的确是取乱之道。方今刘备正与我争五溪蛮族之心。既然如此,我这就传令,今后五溪蛮的赋税也与廪君蛮相同。征召在军的蛮兵,则比照汉军之例,免其家赋税。从军所需的一切兵器铠甲粮食等,皆由军中供给。如此一来,想必五溪蛮应当会真心顺服我了吧!”
庞统道:“将军真英明之主也!”
刘贤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军师所说三策,第一策改革赋税,是为收民心;第二策免去士兵家中赋税徭役,是为收军心;第三策降低蛮夷赋税,是为收蛮夷之心。这三策皆是妙计,只是归根结底,就是减税,都使得官府所入大大减少,长此下去,我还能有足够的钱粮养兵吗?”
庞统笑道:“永和五年,全国清查户口,荆南四郡共有二百八十余万人。这数十年来,荆南虽屡有叛乱,但总体来看还算安稳,计其人口,当还有二百五十万左右。除去一百万归化的蛮民,还有一百五十万人。以五口为一户,计有三十万户。所谓三年之蓄,则有一年之积。以此算之,可以四户抽一丁,而不至于影响民生。如此,则可征兵七万五千人。如今虽然减免了赋税,但荆南之兵总计也才五万五千人而已,其中还有一万蛮兵,又怎么会养不起呢?须知,以前郡县收到的赋税还需要上交朝廷,中间还可能会被各级官吏侵吞,运输路上还有损耗。而现在将军主掌荆南,收来的钱粮赋税全部都可以自行留用,即便减少了赋税,养活这五六万兵马和各郡官吏仍是绰绰有余的。”
刘贤闻言,心下默默盘算了一阵。即便单算汉民,以三十税一的粮赋,若每户能有五十亩地(汉初,每名丁壮授田百亩,但此后人口渐渐增加,大都无法足额授田),亩产按最低的二石来算(中原田地亩产平均达到三石,但边远地区亩产会低一些),一年所收的粮税也该有一百万石。就算除去五万户军户的粮税,也还能收到八十余万石。以每名士兵战时每天吃四斤粮食计算,足以养活近七万大军。
这还只是汉民的粮税而已,其他还有户税、商业税等税种,还有蛮民需要交纳的赋税。这样算来,的确是足够养兵而有富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