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寒风料峭,晁榘已经早早醒来,其实他几乎一夜未眠,今日他要觐见天子。他虽有多年稳重涵养,依旧精神亢奋,不停重复者礼官大夫教导的面君礼仪,心中忐忑,若是君前失仪,一切又将功败垂成。
司马昱在前带路,晁榘趋之于后。东平城北的郡王府邸清幽雅静,大门外是绣衣司镇抚使皇甫烈,命左右两名绣衣使义纵、宁城验看司马昱和晁榘的凭符,皇甫烈的眼睛毒辣有神,盯着晁榘一刻,似乎要将他看透了。晁榘被他盯着,不由心生恐惧,背生芒刺,不敢与他对视,低眉注视脚尖,以掩饰内心惶恐不安。
皇甫烈又亲自验看一遍,方才放两人入大门。一名谒者领二人穿过前厅,来到后院门口。只见一位老太监伺立,看见司马昱与晁榘二人逶迤而来,遂笑容可掬的说:“圣谕,司马昱、晁榘即刻觐见。”
两人步入后院,一老一少立在大银杏树前打拳。老者身材高大魁梧,年轻人则亦步亦趋的跟随老者的拳路练习。
中律令李延寿、尚膳令韩婴辉等,恭谨温良伺奉在一侧,皆是“夙夜匪解,以事一人”的天子常侍,狗监马罗通则牵着两头细犬侧立一旁。
老者道:“道家吐纳之术讲究静坐冥思。崔文子却强调躯体之强健,静心强身缺一不可。这套抱朴吐纳拳法是十年前崔文子传授于朕。道法自然,行正意远,行动气随,疏通经脉;辅以拳法动静腾挪,倗收弹踢,姿势舒展,辰时于林间修习,乃内丹筑基之法。”
年轻人恭顺道:“儿臣数日修习已感精力充沛,再无往日郁结之气。”
老者道:“仙人有驾鹤西游之时,天子有弃天下而归宗庙之日。吾儿唯有强健体魄,以承社稷苍生啊。”
“儿臣谨受教,父皇必当永年。”
众人跪拜,山呼道:“陛下福泽永年,太子万福金安。”
两人转过身来,太子便是那黄河楼船上的穆子治,皇帝便是船头观景的老人。圣上泰山封禅,太子循例当在雒阳监国,晁榘当时无论如何特猜测不出来太子竟然也在东平。
尚膳令韩婴辉娇媚胜女人,娇声道:“这参汤是燕王进贡的长白山野参熬制,臣选极品切片,辅以鸡胸肉,杂以枸杞、红枣、生姜等调料,文火慢炖一个时辰,再以布帛过滤油渍……自秦朝至今,长寿者有三,阴阳家张苍一百零一岁,南越赵佗一百零三岁,护羌校尉赵丰国八十岁还是龙精虎猛的,臣亲自上门讨教延年长寿之道……”
牧野铉道:“侍中有心了,给太子一碗。”
牧野铉用膳完毕
司马昱暗中拉晁榘一下,两人跪拜:“恭问陛下、殿下圣安。”
牧野铉目视晁榘,见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举止之间雍容大度,便有几分喜欢,赞赏道:“燕赵多奇士,果然不错。晁榘年龄几何?”
“三十又八。”
“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行也。自雒阳能乘船达东平,逃离黑衣教逆贼袭击,连夜长途奔波预警,你这是一幅壮士之躯呀!”
“草民十年间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游历天下,殚见洽闻,非腐儒所能及矣。集贤书院,舌战群儒。你的《削藩论》言辞犀利异常,挑衅天下诸侯。《盐铁论》收天下之利,与民争,诸儒言必烹晁榘以安上苍之怒。狂生之狂,天下无双啊。”
“狂夫之言,明主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