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元见那伙计期盼的等他主持公道,缓缓点点头,道:“这书是极好的书,的确值这个价钱。”
“哗!”
围观百姓再次轰动,再没想到,世翰堂的书真有那样好。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道:“你们世翰堂的书那么贵,谁买的起啊?”
小伙计一点不气虚,大声道:“所以我们东家有祖制,非着儒衫戴青衿者不卖。
我们世翰堂从没想过靠这书坊赚银子,也没想过把书卖给寻常百姓。
其实,也没想过把书卖给大部分读书人。
我们只卖给真正识书的,用得起这书的……”
伙计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嘟囔道:“反正我当了好些年的伙计,连同我爷爷起,一起都没卖过多少本,月月亏空,年年亏空。
你们可别嫌我们贪银子,但凡我们是贪银子的,早就改行做别的营生了。
哪怕把门铺出租出去都比这个强……
真真只收个本钱啊!
相公老爷,您是文曲星下凡,最明事理,他们不明白,您肯定明白我们世翰堂的苦衷。”
张元有些无奈,却还是点头道:“我明白,非着儒衫戴青衿者,不能明白圣人之言何其贵也。”
小伙计闻言可高兴毁了,一拍手跳脚道:“着啊!相公老爷到底是文曲星下凡,见识真真不凡!
要是都是相公老爷这样的明白人,纵然我们世翰堂月月亏空,心里也舒坦些。
可外面那些人说不明白哇!
我们东家偏还不许我们多嘴,只说就算是寻常相公老爷们,荷包里也不宽裕,还是让他们去旁的书坊买书去吧。
今儿这老大娘非要买书,照小的的意思,卖给她老人家一套得了。
可我们东家却非说,何苦来哉,不如让老人家多留些银子养老。
他自己倒贴进去几两银子,去外面买了套十三经,送给老人家。
真真是没法儿说啊!”
“就你多嘴!”
一直羞愧不已的林诚,喝斥了伙计一句后,干笑着对众人道:“诸位乡贤,小子实话实说,这家书坊,真真就没指望过它赚银钱。
不过碍于祖训,一直开着。
原也不是为了咱老百姓买书用的,家祖曾得乡侯爵,酷爱读书。
这书坊原也是为了勋戚子弟所开,只是后人不肖,不善经济之道,也就任凭其没落了。”
张元闻言皱眉道:“不是只卖着儒衫戴青衿的么?怎么成了勋戚子弟了?”
他虽是文官出身,可对勋戚子弟却是发自心底的不喜。
林诚忙解释道:“张相公莫急,我话还没说完。
卖给你们儒生,自是按原成本价卖的,一套八两,不赚什么。
可卖给其他人,一律三倍价格,二十四两!
原是指望能靠这个维持收支平衡,没想到这一亏空,就是六七十年。
到后来,也就再没指望卖给他们了。
他们不识货!”
这话张元等监生就太喜欢听了,国子监内也有勋戚子弟在读,可对那些傻大黑粗的傲慢蠢货,张元等文官子弟真真是深恶痛绝。
心情好,也不愿再耽搁太久,道:“林东家能有此见识,也算不凡。
既然张某出面了,也不愿让林东家违逆坚守了近百年的祖法,不如这样,我个人出银子,买一套十三经,送与这位老人家,全其一家慈孝之心,如何?”
“好!!”
围观百姓闻言,登时爆发出叫好声来。
各式各样的夸赞声,汹涌而来。
这一刻,张元自觉好似已经骑上御马在朱雀大街的御道上夸功了。
不过林诚却忽地面色涨红,激动道:“罢了,连张相公这素不相识之人,都能为这老大娘解囊相助,我这书坊东家又岂能吝啬?
我都亏空了几十年了,不差这一个,豁出去了,这套书,本书坊送了!
大不了,下个月只吃馒头不吃菜!”
说罢,对身边苦着脸的小伙计喊道:“邱三,去!取一套上好的十三经来,送给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