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依将呆滞的目光转移到身旁的那棵树上。那五道长长的爪痕深深刻入了粗壮的树干中,骇人至极。
他又看向眼前的黑衣少年。此刻他的左手已经恢复正常,兽爪已经消失。他还是那样瘦小,轻轻咳嗽了几声,带着几分病态,而且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只是那对黑瞳中,偶尔有血色闪过。
暗夜·暗影裂魔爪。
根据这五道爪痕的深度,莫霜依判断这招至少已经达到了触灵阶段,否则不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玄夜微微摇了摇头。“想多了,我这一招才刚突破幻化阶段。”
莫霜依有些不可思议。像他的环凝和路易的烈焰龙·炽鳞至魂杀,已经达到了触灵境界,但是在这暗影裂魔爪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难道暗夜属性的招数都这么强大的吗?
玄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是不是很意外?哈,如果不提升自己的实力,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在过去的十年里生存下去的?”
他眼睛望向天空,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无数复杂的情感:“你们将我们赶尽杀绝,认为我们肮脏卑劣凶残,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不值得生活在这世上。可是我们活下来了,我们隐藏在黑暗深处,即便是全世界的人类都想杀死我们,我们依旧顽强地活下来了!”
玄夜笑笑,漆黑的瞳底流转过傲然与悲哀。“十年前你们进行那场大屠杀的时候,我才五岁。我和暗夜一族的人在世界各处辗转,从帝国逃到日诺朗洲,甚至远赴东域,四处寻求庇护。我的双亲很早就去世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但是后来,我妹妹死了,在一次追击中她落在了后面,被你们残忍地拧断了头颅。呵,不过死了也好,她太小了,我和哥哥完全保护不了她。与其让她整个童年都生活在无尽的逃亡和血色中,还不如趁早结束她的痛苦。她现在在天国里一定很开心,不用每天只能睡一两个小时,有时甚至几天都合不了眼,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偷食物,更不用无时无刻都提心吊胆地担心有攻击从暗处射出,而你身旁的人可能就此倒下再也醒不来。”
他叙述这些事的时候声音极其单调平静,冷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就仿佛他说的都与自己完全不相干。分明是那样残酷的事实,他却面无表情,甚至连提到自己亲妹妹时都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可就是这样平静至极的声音,却任谁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湍急的暗流。这是多年来积攒的仇恨与哀怨,刻骨铭心,令人为之颤抖。
莫霜依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只好继续沉默着。
那场大屠杀开始的时候,他也仅仅比玄夜大了一岁。具体细节他记不清了,但他依稀记得有一次一个暗夜属性的人摸进了他的屋子,并盗走了他冰箱里的所有食物。而那人准备溜走的时候刚好被莫霜依发现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屋里互相凝视着对方。
那个人看上去还未成年,看身材居然还是个女孩子。莫霜依至今都记得她被发现时脸上惊恐的表情——尽管蒙着面巾,那对眼眸中流露的恐惧却是一清二楚。当时莫霜依整个人就这么愣在那里,反倒是那名小偷先反应过来,一扭身轻盈地从窗户中翻了出去。而莫霜依事后也并未报警,放任她就这样离开。
“其实,暗夜属性才是最强大的属性啊。”玄夜没有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可捉摸,“黑暗才是我们最好的掩护,我们生来就是孤身行走在黑暗最深处的人,再大的困难,咬咬牙就能熬过去。”
莫霜依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怨恨与傲然。他的确知道那场大屠杀是错误的——兽魔的错又不是全体暗夜属性的人的错——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兽魔和他的棋子们,他的父母也不会死……
他的目光又下意识地落在那五道爪痕上,那传说中的暗影裂魔爪。早上的新闻如同一道闪电在莫霜依的脑海中划过。“那个庄园里的人是你杀的?”他涩声问道。
对方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就是你了。”莫霜依声音有些沙哑,仿佛破碎的冰块,“今早新闻刚报道出来,下午你就出现在我面前。暗影裂魔爪是一个高级招数,所以极大可能就是你偷袭的庄园。”
玄夜双手一摊:“好吧,被你发现了。”他先前的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却森然的语气。
“为什么要袭击庄园?”莫霜依觉得眼前的少年看似人畜无害,却透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一旦你惹怒了他,下一秒你就会倒地身亡。
“喂,跑题了。”玄夜将铁链重新缠在腰间,双手抱怀斜斜地倚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庄园的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