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瑶默然。
沉吟片刻,李凤瑶悠悠回答贺路千:“贺公子,民女岂不知国法犹如泰山。”
“宁津县令家的大公子,侠肝义胆,愿为民女和哥哥伸冤,可结果呢?堂堂进士出身的宁津县令,却第一时间把大公子捆起来乱棍打一顿,然后汗流浃背地向陈彦琅赔罪。宁津陈氏家大业大,前有父子丞相余荫,后有陈彦元督政一州,谁敢为民女主持公道?”
贺路千:“县令不行就上诉郡太守,郡太守不行就上诉州刺史,州刺史不行就上诉到皇帝面前。”
李凤瑶摇头叹气:“民女也曾是这样想的。民女小心翼翼躲避官气灼烧,想尽一切办法把状纸递到宣川郡郡太守案前,可你晓得宣川太守如何对待我的状纸?宣川太守鄙弃说一句无稽之谈,就地撕毁民女的状纸,反而大张旗鼓追责究竟是谁把状纸擅自递到太守府。两千石太守都不敢招惹宁津陈氏,民女又能如何呢?”
贺路千点点头。
李凤瑶果然不是莽撞厉鬼。
除了众所周知的宁津县令大公子事件,背后原来还有宣川太守撕毁状纸隐情。
贺路千又问:“州刺史呢?”
李凤瑶:“民女当时魂体初成,无法赶赴应天府喊冤叫屈。但结果想想就知道,皇帝正在依赖陈彦元镇压延州和原州的流民叛乱,如今谁敢治罪他的弟弟陈彦琅?即使上诉到皇帝那里,皇帝又怎肯为了一介民女而舍弃督政一州的陈彦元?”
贺路千大概弄清楚了李凤瑶复仇宁津陈氏的始末。
李凤瑶向宁津县令、宣川太守伸冤未果,又因为魂体初成,没办法离坟千里赶赴应天府喊冤。恳请国法惩戒宁津陈氏的道路彻底断绝,李凤瑶才绝望地以一己之力向宁津陈氏复仇。而且,即使如此绝望,李凤瑶也没有滥杀无辜。
贺路千没有擅自评价李凤瑶的过往,平淡语气说:“你现在应该可以离坟远走了吧?总要去应天府试试。”
李凤瑶哂笑:“试试又能如何?如果皇帝不行,难道让我跪在神像前,恳请虚无缥缈的神佛替我主持公道?”
李凤瑶已经放弃了国法复仇。
探得李凤瑶现在所思所想,贺路千迟迟给出自己的意见:“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应天府和顺天府走一趟。”
“如果皇帝也无视国法,铁了心包庇宁津陈氏,证明所谓的炐朝国法只是一张废纸,早已经退化成权贵欺压老百姓的工具。一条又一条律令,只管老百姓,不管高官勋贵,它算什么国法。这样的国法,已经没有资格再道貌岸然地维持社会秩序了。”
“这样的国法,不要也罢。”
“这样的皇帝,不要也罢。”
“这样的炐朝,不要也罢。”
李凤瑶愣了愣。
初听贺路千满嘴国法,李凤瑶心里非常失望,觉得贺路千也是宁津县令、宣川太守那样的伪君子。
李凤瑶也曾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如果炐朝的国法有用,如果宁津县令和宣川太守愿意秉公办案,她怎会冒着入魔的风险复仇宁津陈氏。正是因为宣川太守、宁津县令与宁津陈氏上上下下沆瀣一气,李凤瑶才迫不得已选择了亲自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