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尹是岭南三忠之一的陈邦彦的儿子,当年岭南三忠抗清战败,陈家只活了他一个人而已,可以说是全家罹难。这些年,为报家仇国恨,陈恭尹奔走于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联络义军,谋求起事。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这一年本该是去投奔永历朝廷的,未遇,才回了广东,在增城县定居。如今,却是由于广东光复,以及咨议局的设立,使得他先期回了广东。
回到广东,先行回乡祭祀。他是顺德县龙山镇人士,世代居住于此,然而这一次回乡,山山水水的倒还是历历在目,可是那些岸边的水力工坊、原本是为稻田的桑树林,以及镇上染坊排出来的污水,却让他在一时间差点儿以为是走错地方了。
陈邦彦是抗清英雄,祭祀的事情顺德县衙那边出了不少力气。等到祭拜完毕了,陈恭尹便启程赶往广州,一来是访友,二来则是要向陈凯当面致谢,感谢陈凯特别吩咐了顺德县衙为陈邦彦修墓祭奠,感谢陈凯在顺德丝织工坊大肆兼并顺德县土地的风潮之下出言保全了陈家的土地。
“岩野公是为抗击虏师的英烈,这些,都是本官应该做的。”
谦逊了一番,陈凯便提及了当年的旧事,回忆起当初陈邦彦、张家玉、陈子壮他们在广州起兵抗清的旧事,提起了那时他在潮州的奋斗,直言岭南三忠的浴血奋战不光是将虏师席卷两广的风头遏止了下来,同样也吸引了广东清军的注意力,如此他和郑成功才能有那样的大好良机收复潮州全境云云。
“国家民族沦落致斯,未有牺牲,便不会有未来。而后来人,更当以万分之努力,乃至是牺牲,以换来国家民族的光明未来,如此才能慰藉牺牲者的付出。”
“陈抚军所言极是。”
陈凯侃侃而谈,陈恭尹则应对自如。对于此人,陈凯是事先有所了解的,无论才具如何,陈邦彦的仅存下来的儿子,按照封建道德,他作为广东一省的父母官,也应该给予一定的照顾。这,就算是在后世,照顾烈士子女也是官府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同样的道理。
“我知元孝已有天子授予的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世职,但是汉家天下正是用人之际,广东更是百废待兴,急需元孝这样的人才。此去云南,千里迢迢,在路上耗费时间过多,本官以为不如留在广东造福乡梓。尤其是在近期,广东亦是将要再度出兵收复失地,元孝还当勉为其难。”
一番畅谈过后,陈恭尹欣然接受了陈凯的任命,只待休整数日便往广东按察使司衙门供职。至于此人能够有多大的才华,他反倒是并不在意——其父是慷慨殉国的陈邦彦,光凭着这一点,陈凯能够将其留在广东为其效力,对于本省和外省的士大夫们而言就是一种态度。就像是当年他初上南澳岛,郑成功同样是抱着千金市马骨的心思,他此后的成就反倒是附加产值。
天地会如今在广东风头正盛,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过,陈凯并不打算就此得过且过了,对于拉拢士心,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因为他很清楚他该当如何才能将天地会继续做大做强。
前后两次大会都已经宣告结束多时,但是他每天仍旧需要接见为数众多的地方人士。这里面不仅限于与会人员,更有不少其他地方赶来的,比如南赣、江西的代表,比如福建士绅的使者,再比如广东本省一些尚未纳入广东巡抚衙门节制的所在,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来到此处,为的自然也是那利益二字。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有更大的动力,而我则需要引导他们为我所用罢了。”
笑意在面容浮现,陈凯站起身来,伸展了一番身体,借此稍加缓解了久坐的疲惫,随即便叫来了负责接待事务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