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指针回拨几个时辰,九月十八一大早,浙江巡抚衙门上依旧在为舟山一战最终以清军大获全胜告终而欢欣雀跃。
鲁监国朝起于浙东,初起之时曾一度与清军划钱塘江而立,就连江南南部的各府县抗清义军也多是受当时鲁监国任命的直浙经略陈子龙,也就是柳如是的那位老相好的节制。杭州,在那时候不过是夹在鲁监国朝咬合肌下的一块肉饼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肉饼凭着夹杂其间的田雄这块石子崩飞了鲁监国的门牙。江上师溃,清军席卷浙东,鲁监国在海上与郑彩不谋而合,转而经营福建战场。等到郑彩掀起内讧,清军调集重兵将鲁监国从福建战场驱逐之后,鲁监国朝借着火并黄斌卿又回到了浙江,并且在舟山站稳了脚跟,威胁再度回到了他们的头上。
那时候,浙东大批的抗清义军皆受鲁监国朝节制,他们控制着四明山、天台山以及浙东的大量岛屿、山峦。虽已不复当年之盛势,但是鲁监国朝在江浙士绅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一旦其完成了内部的整合,开始对清军占领区展开攻势,那么很可能又将会是如当年那般的群起响应。
这两年,清军苦心造诣的解决掉了四明山以及浙江南部的大批义军,到了今年直取舟山时也不忘了在前期再剿一遍四明山。再到今时今日,终于是彻底打掉了鲁监国朝的行在,海上所剩的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威胁得以解除,欢欣鼓舞只是少不了的,以至于在最开始的一两个时辰里,那个每日固定时辰来此报道的管家今天却迟迟未到,这份不寻常都没有能够引起太多的注意来。
奈何,始终没有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最初,尚且有人觉得是那管家睡过了,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但是等到一个半时辰过去,他却始终没有半点儿音信,巡抚衙门的那个负责与其接洽的官员就不得不派人去跑上一趟。毕竟,王江是他们受命看管的比较重要的人物。
派去的人很快就跑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负责看管的一应人等,除了管家和素来随管家去报道的家丁外,尽数被人用迷药迷翻,绑在了王江和其母的卧室以及王江的书房的那一根根的柱子上。而他们负责看管的王江、王江的母亲和妻子这三个重要人质,却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王江书房中明摆浮搁在案上的一张留言,仅此而已。
“救王江者,陈近南!”
陈近南是谁,没有人听说过,但是留下的这份笔迹却是对浙江巡抚衙门,乃至是对清廷的**裸的挑衅。
一盆盆的凉水浇下去,催吐的药汤子一碗碗的灌进去,看管者们粗鲁的唤醒,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一大早用饭时被迷晕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巡抚衙门负责的官员立刻下达了对杭州各门以及码头戒严的命令。毕竟,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逃出城的可能性存在,但是严加盘查也是必须的,至于真的逃出去,估计也走不远,探查的范围甚至都不用出钱塘、仁和二县。
不可否认,这一次巡抚衙门的脸是丢大了的,他们心急火燎的盘查的同时,也不忘了调来杭州府以及钱塘、仁和二县的那些经验丰富的捕快、仵作什么的,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来,力争尽快将人犯落网。
钱塘县衙的捕头带着仵作和一众捕快匆匆赶来,捕头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汉子,眸子里的目光仿佛是带着钩子似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任何一星半点儿的不寻常挖掘出来。其他人也大多是身怀各项技艺,皆是专业人士。唯有那捕头最是亲近的一个捕快,看上去却年轻、稚嫩的有些让人生不出什么信心来,不过却也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捕头赶来,拜见了巡抚衙门的官员和府衙的通判,与府衙以及仁和县衙的同僚们见了面。当官的还好,这些衙役们见了那年轻捕快,却无不是流露出了会心的笑意来。
这里面并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说起来,无非是那年轻捕快的父亲本是钱塘县衙的班头年老退休,捕头是老班头结拜兄弟中的老幺,自是要照顾着结拜大哥的儿子,带着侄子出来长长见识。
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这是当前社会的基层政治生活常态。老班头年岁大了,身子骨没办法支持着继续为衙门效力,老来得子的儿子补上空缺,在结拜兄弟的羽翼下做个捕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