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是哪位?”
“知院老张。”
“什么?”缪大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张?他怎么可能活着?
一个色目人,又是元军将领,他落到了红巾军手里,不给他扒皮楦草,挫骨扬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军中?
这是什么路数?
缪大亨万万理解不了,只觉得张希孟骗他。
既然这样,张希孟也只能让人给缪大亨带路,去医馆见老张……结果走到了半路,发现老张抬着担架,跟几个年轻的民兵一起,又去抬伤员了。
他跟缪大亨撞了个对脸,老张怔了怔,咧嘴笑笑,“俺还有活,回头聊?”
还真是他!
高鼻深目,无论如何也错不了。
缪大亨满肚子疑问,他二话不说,跟着老张一起,抬起了担架……足足跑了四趟,跑得汗流浃背,湿透衣襟,总算可以休息了。
两个昔日的上下级坐在了一截木桩子上,开始了谈话。
缪大亨是万万理解不了,知院老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什么奇怪的……上位俘虏了我,最初是让我写知道的事情,我前后交了三十万字,写得头晕眼花,死去活来。”
缪大亨一听都咧嘴了,三十万字,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那,那为什么心甘情愿给他们做事,莫非?”
老张一笑,“我写了自己的事情,写了元廷的事情,把知道的都写了,却还是不够。后来那位小先生找上了我,问我为什么没写开河的事情?”
“开河?他要追究你的罪过?”
老张摇头,“恰恰相反,他跟我说,黄河泛滥,为祸何止千年,这一次贾鲁贾大人奉命治理黄河,我协助调动民夫,疏浚河道。我是有功的,应该多写一些才是!”
“什么?”缪大亨再度惊讶,“他,他们真这么说?”
老张点头,“确实如此,小先生还问了许多征调民夫的事情,又问了朝廷有没有妥当的安排,为什么会闹出红巾起义,是不是早有苗头……”
缪大亨彻底傻了,一个小小的红巾贼匪,彼时还没有占领滁州,竟然关心治理黄河的事情,到底是脑子坏了,还是格局太大,凡人理解不了啊?
老张笑呵呵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给元廷做事,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可上位和先生竟然给了我一次机会,还肯定了我在治理黄河的时候,出的力气。心胸如此,又岂能不叹服啊!从此往后,我就做一些劳役,跟着大家伙干活。渐渐的,我想通了许多的事情。其实在当初,几十年前,我也是被当成奴隶,被西域诸王送给了大元皇帝。”
“背井离乡,就像牲口似的,离开亲人,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老张说着说着,眼圈泛红了。
“元廷把人分成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可是在上位治下,只有穷人和那些残害百姓的官吏,还有为富不仁的豪强。想明白这件事,我这个人就重新活过来了。这一次为了对付赵均用,各地征调民兵,我虽然年纪大,但是有过领兵经验,也就带队过来了。光是我们这些人,就运送了二十多名伤员,都是好小伙子,都是好样的!”
“元廷来再多的兵马,他们也打不赢!更不要说赵均用了,他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
缪大亨和老张聊了许多许多,他解开了心中的疑问,却又产生了更多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