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严厉的视线横扫而过。作为小将军雷脩曾经的副手,贺松在部曲中自有他的威望,眼神所到之处,立刻阻止了这些人的蠢动,使将士为之肃然。
郭竟与贺松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道:“就是这时候了!”
“稍微等一等。”雷远道:“贺曲长,你先去骑队那边。”
“是!”贺松一溜小跑地往更后方去,在那边,二十余匹战马已经做好了准备。
曹军通过石梯的速度快了些,所以攻势比预想中更猛烈,三道栅栏防线溃散的时间也比预想中更快,但对于身处台地后方的雷远来说,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原本的预想便是如此,等到曹军突破三道栅栏,他们的正面将会扩张到一定的范围,然后发起反攻,就这么简单。
雷远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容易想得多、想得复杂。所以此前被众人视为软弱,也是空穴来风,确有其因。即便就在这几日,战斗前、战斗中,他也总会反复思忖,甚至胡思乱想。
但等到此刻,曹军就在眼前,白刃将要及身之时,他反而不再多想了。
唯有死战而已。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依靠权谋手段得来的,绝不会是真正的成功;沉迷于权谋手段的人,最终必会自食其果。心中的刀剑再利,终究不如手中的刀剑可以用于战阵、直接杀人;只有手中的刀剑锋利,才能够赢得一切。
雷远深深吸气,深深呼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强有力的搏动,血液快速地奔涌,使得额角处血管有轻微的膨胀感。说来也是奇怪,越是情绪激烈的时候,他越是冷静;而越是冷静,他越能感到激情澎湃,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同一时间并行不悖,给他带来了特殊的体会。
他用眼角余光注意到郭竟看着自己,满脸担忧的神色;丁奉在将士们跟前走来走去,略显焦躁。
他又看到曹军迅猛的进攻已经突破第三道栅栏,因为战事发展得过于顺利,他们立即向两旁扩展队列,甚至有人直接收刀归鞘,双手攀援着栅栏翻越到后方。原本呈现出多个三角型突击队列不断切割粉碎抵抗的曹军,正面变得越来越宽大,声势变得越来越骇人,但队列本身却变得薄弱了。
雷远看到了那支飘扬在盔檐侧面的红色尾羽,甚至还透过那些身着黑色甲胄的身影,看到在更后方张弓射箭的曹军射手和陆陆续续从石梯登上来的其他敌人。
雷远掂了掂手中的短枪,做了几个刺击挥舞的动作,意外地很趁手。
短枪长约七尺,枪杆以反复锻打过的精铁作脊,两面皆有数寸长的锐利锋刃,看起来寒光烁烁。这柄短枪并非雷远原有的武器,而是上次曹军的进攻被打退后,士卒们清理战场时捡拾到的。因为看它制作精良,必是曹军大将所用,士卒们未敢占为己有,而是将之献了上来。
“是时候了。”雷远环视身边众人,大声道:“跟我来!”
“跟随小郎君!”郭竟振臂高呼。
“冲!冲啊!冲啊!”丁奉纵声狂吼。
下个瞬间,数百人的密集阵型轰然响应,仿佛深灰色的浪潮忽然从深海中央涌起,迎着对面黑色的浪潮反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