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懿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几步走出灵堂,随行吏士一拥而上拉开甘瑰兄弟二人,从梁上扯下两条锦带,铃铛哗啦啦作响。
任由甘家兄弟如何哀嚎、挣扎眼睁睁看着两条青绿锦带投入燃烧的芦苇束里。
见烈火焚毁锦带,吕懿嘴角抽抽:“铃铛哑了好,哑了好。”
周围吏士围观,见芦苇束将要烧尽,才随吕懿离去。
只是经过山下河边瘟神庙时,一众人不时扭头去看庙前悬挂的祈福、辟邪铃铛,这些铃铛都是用鲜艳丝带悬挂,还有附近的山民正在庙前参拜。
这里的山民就是传说中的丹阳山民,无不腰悬利刃。
丹阳山民依旧有农闲时冶铁锻打兵刃、铠甲的风俗,目前这种风气更为炽烈。
山民自然清楚手握兵刃穿戴铠甲,才能活的更滋润一些。
现在丹阳郡内的气氛有些奇妙,吕懿一众人经过瘟神庙时遭到山民警惕。
目送吕懿走远,一名酋帅手离开刀柄,朝地上啐一口,转身带着人继续跪拜在瘟神庙前为亲属、部民祈福。
“不能迎回父亲遗骸,我枉为人子。”
当夜甘瑰气急捶胸几度呕血,被亲眷围着,他一手牵着女儿小手缓缓递到弟弟手里:“又不能守父亲衣冠,又有何面目存于当世?”
又深吸一口气,他盯着甘述:“兄所愿,葬于父祖之地。”
甘述哽咽不能言语,即将承担这一切负担,强忍住悲怆:“是,弟会上奏至尊。”
“唉……这命……”
甘瑰闭上眼睛:“不可以父仇、兄仇为念,只望耕读传家。”
越想越气,又是一口血呕出,泪水从眼眶淌出,整个人呕血不已,渐渐不动弹了。
甘述听着妻儿、嫂子、侄女哭嚎,自己已哭不出来了,只恨没学父兄的厮杀、领兵本领。
另一边甘家发生的事情传入诸葛瑾、诸葛恪父子耳中,诸葛瑾只是连连轻叹:“吕懿擅权。”
诸葛恪犹豫说:“父亲,今三吴变法整肃风气,山民尤兴祭拜瘟神。”
在外温和的诸葛瑾扭头来看,诸葛恪顿感窒息,还是强忍着不安说:“今至尊不知还好,建业城外处处以丝带铃铛祭拜瘟神,至尊变法大业如同戏言。儿以为当劝引山民远离山野,编户齐民。如此最少可得十余万户口,精兵少则三万,多有四万!”
诸葛瑾只是一叹,现在潘濬正受大用,拜为辅翼中郎将,总领变法事项。
强势的张昭已被更强势的潘濬架空,潘濬的女儿跟孙权次子孙虑订婚。
得孙权授意后,潘濬又召集一众校事中郎宣传、执行变法内容,孙权连母亲吴夫人生活起居的蜀锦都烧了。
潘濬的校事中郎执行变法过程中遭到袁夫人阻拦,这位生育一名女儿的袁夫人被孙权赐死。
袁术女儿作为变法的祭品,潘濬迅速立威,校事中郎们也顿时威风八面起来。
潘濬、校事中郎们威名赫赫又如何?
谁敢让孙权知道丹阳各县流行的瘟神祭祀?
现在孙权正快快乐乐忙着称王典礼,你如果跑过去告诉他,瘟神祭祀正如火如荼蔓延于三吴之地……
不知道别人敢不敢,反正诸葛恪不敢,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敢不敢。
这个事情不能拖,各地官吏不作为,放任瘟神祭祀传播,甚至平日言论里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是江东世家余孽的反扑,这些人或许不敢站出来反对,但各种阳奉阴违实属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