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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白岐玉提了一桶食用油,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回来了
他撕开油桶的封,拧开盖子,哗啦啦的把油淋在霍传山身上。
然后不甚熟练的擦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做这一切的时候,白岐玉是笑着的。
笑自己过去有多傻逼,笑狂奔着脱离轨道的自己的人生。
被捕被杀金刚不坏的身体都来吧。
事到如今,发生什么事儿,他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不是因为不怕了,是因为愤怒与憎恶碾压了一切,让什么该死的伤感春秋、该死的恐惧绝望,都滚到一边儿去了。
看着火光中,香烟明灭的星点,白岐玉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
是父母刚去世的那年,他休学了一周,重返课堂的时候。
他记得清楚,那是个台风天,他迟到了,站在雨水淋漓的走廊外,张皇的朝窗内望去。
语文老师很温柔的让他进门,说,雨很大,你没事吧
白岐玉摇头,说,雨也没那么大。奶奶打车送我来的。
语文老师关切的问候了他几句,分给他一张干净柔滑的作文纸,说大家都在写作文呢,你也要写。
题目是人生。
白岐玉就在作文中写
我的人生应当是一棵树。
每一个枝桠,每一片树叶,都码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尽管历经风吹雨打,但也会在有序而光明的未来中一路向上。
语文老师在评语中,夸他是个像小树一样,坚韧的,朝着光明前进的人。
而现在,白岐玉觉得,他的人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滩黑水。
被寒流与黑夜浑浑噩噩的夹卷,每一步都超出预料,每一步都被迫推往更坏的境地。
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半,即将点到手指,白岐玉哈哈大笑起来,却比哭还难听。
许久,他才收敛住笑意,面无表情的扬起手。
任火焰爆发的吞噬掉霍传山。
白岐玉蹲在钢筋山上无聊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污秽,又多了一项新的讨厌的事物。
讨厌火。
太热了,太亮了,讨厌。
光和烟太盛,很快,有人发现了工地角落里的火,大喊着“起火”了,朝这儿跑来。
白岐玉跳下钢筋山,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焰中一动不动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了一辆车,上车后,司机问目的地,他张了好几次口,却说不出。
能去哪儿呢。
崇明小区弗兰克林花园那些曾经他以为是家,然后发现是地狱的另一分口的地方
他很想买一张票,趁着霍传山还没追来,飞到海南、西藏,总之特别远的霍传山想不到的一些地方。
可一想到男人在马路上说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不到你了”,又觉得逃也没用。
最后,白岐玉说“去弗兰克林花园。”
兜兜转转一天,白岐玉又回到了他们二人的甜蜜的“家”。
保安室值班的还是那个大妈,正在刷短视频,眼皮抬都不抬,似乎完全没发现白岐玉不是从小区门口离开的。
开锁,进门,脱鞋,开灯,烧水
平静的做完这一切,白岐玉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一波没一波的玩着手机。
终于,十二点整点时,门被敲响了。
白岐玉气笑了“敲什么门我在不在家你他妈能不知道你没有钥匙难道还开不了门”
门“咔哒”一声开了。
霍传山穿着另一套衣服,提着一袋东西进门了。
沉毅俊朗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迷人,著名的霍教授,霍绅士,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