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本官一定严惩刘万方,还给你们一个公道,以慰你爹的在天之灵”
“来来,快来人,帮忙把人给抬上车”
“你在家好好准备,过两天县令就去玉泉村,要是你胆敢骗大人”
“胡说什么,裴小哥可不是这样的人,来,搭把手。”
裴四背着裴老大的尸体放上了来时的推车。
快到村口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往前走,车子陷进了泥地里根本推不动,他拼命地推着车子却无济于事。
村子的轮廓在厚重的雨幕里有些看不分明。
“有没有人来搭把手”他在雨里使劲往前跑,拼了命地大声的喊,“三大爷五叔婶子”
却全都是大门紧闭,无人应答。
裴四跪在泥地里,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低头去扒车轮下的泥,指甲劈了都没注意,血水混在泥水里,又很快被冲淡。
宁不为撑着伞站在雨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四崩溃又绝望的模样,纹丝不动,雨水溅湿了他的衣摆,打上了好几个泥点子。
走投无路,无人帮忙。
猝不及防,从雨里冲出来了个人,身上穿着靛青色的长袍,腰间的玉佩白得晃眼,被雨淋得十分狼狈。
房晚臣手里拿了块砖头,跪在泥地里帮裴四垫在车轮底下,浑身被雨水打得透湿,他高声对裴四道“你去推车”
宁不为皱起了眉,却没有出手阻止。
裴四很显然愣了一下,但却没有像之前被打乱轨迹的裴老大那样发狂,而是跑到了车子后面,使劲将车子往前推,终于走出了那片泥泞。
房晚臣在大雨中抹了把脸,将湿透的衣摆扎进了腰带里,跑到一旁帮裴四扶住车子,帮他一起将车子往家里推。
“你谢谢。”裴四在雨里喊。
房晚臣摇摇头,他本就是个读书人,本来也没多少力气,但是即便只有这么点劲也帮了裴四不少忙。
裴老大的尸体被停放在了堂屋里。
这对裴李氏和裴五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你爹怎么死的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死了”裴李氏崩溃地哭喊,“你不是说要把你爹好好带回来的吗”
裴四跪在堂前,浑身发冷,裴李氏的声音像是塞上了一层层棉花,他很费劲地才能听清。
“我用玉换回来的”他眼前一阵阵发花。
“你哪儿来的玉”裴李氏愣住。
“宁行远和我说的”裴四声音干涩道“我爹刚出来一头栽地上没气了”
裴李氏崩溃地哭喊,尖细的声音如同绵密的针扎进裴四的耳朵里,“你咋不早去呢你咋不早去呢”
裴四浑浑噩噩地想了半晌,恍惚道“宁行远不让我说”
他向宁行远发过誓的,而且说出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还能变得再糟糕么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去死”裴李氏双眼通红,对着裴四又打又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个天杀的冤种你把你爹害死了你胳膊肘往外拐他们养过你一天还是给过你一口饭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看你爹去死啊孬种”
裴四跪在地上砰砰地对着她磕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要不是他把宁行远背回来,县令不会盯上他们家,裴五就不会被打断腿,裴老大也不会被带去大狱要是他早点下定决心把玉矿的事情说出来,裴老大就不会死
全都怪他。
“四哥哥”裴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爬了出来,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再磕,他哭着冲裴李氏喊“怪不着我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酒楼找活计,娘,你打我吧”
裴四攥住他的手将他扯到自己身后,闭上眼睛道“娘,裴五的腿被打断,是县令的主意他们觉得我捡了宁行远回来,肯定得了好处”
裴五震惊地看着他。
裴李氏崩溃地哭嚎“我们家养不了你这尊贵的仙人子,你滚你给我滚”
裴四给她磕头,“娘,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和小五”
“我们家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绝望的嚎啕声穿破厚重的雨幕,苍蓝色的闪电撕开夜空,湿重弥漫的水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房晚臣不忍再看,红着眼睛躲到了柴房底下,沉默地拧着衣摆上的水。
褚峻自始至终在柴房中看着宁修未曾露面。
宁不为撑在伞站在院门口,始终没有踏进院门。
他进过许多幻境,或激烈危险,或错综复杂,或构思精妙这个群怨幻境和它们比起来平平无奇,乏善可陈,甚至连危险都算不上,纯粹是在耗时间至少,在今天之前他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完全无法提起警觉。
但现在他才猛地发觉,这个幻境的危险程度甚至不易于七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