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不错这似乎不能让徐子先满足,他执着地追问,“难道已不再是宇内第一了么”
现在的大敏还算得上是宇内第一吗不再是这问得精确吗
谢双瑶第一反应是杠,第二反应则有点好笑,看来癌是根植传统的执着了,她说,“那毕竟是另一碗水的事了,当然还不够好,但不论如何,也绝对不差。反正咱们是绝对的主权国家,没西洋人什么事儿。”
虽然主权国家四个字他还不很理解,但谢双瑶肯定的态度这勉强告慰了徐子先的情怀,他满意了一些,旋又追问,“但彼时已非国朝天下了吧改朝换代之时”
问到这里,思维转动,或许是太过震惊,徐子先语速极快,将自己的思维全说了出来。“建贼协运辽饷如此提防,难道是建贼取了天下”
这绝对是此时的士大夫完全无法接受的答案,异族入主中原,这和中原人改朝换代是完全两样的概念但却也是数千年来反复的主旋律,五胡乱华、宋金之争,元灭金宋直到明教北伐,收复燕云,汉族方才迎来了又一个全盛时代,但不过数百年而再度被北方夷族入侵,徐子先目光空洞,刹那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他依旧极轻而跳跃地自语,“儒道告终果然儒道已绝,以儒治国,便是如此但建贼无道,他们只能取用儒教道统其治也必不长久”
“六姐”他一下又激动了起来,甚至越过桌面,僭越地握住了谢双瑶的手,“四百年后,我朝我中华可还是儒教道统可还是建贼当政”
“当然不是建贼当政”谢双瑶大致能理解徐子先的矛盾与坚持在这个时代,徐子先是真的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要承担的压力不是后人能想象得到的。她明确回答,“也不是你接触那些西洋人的道统,我们有自己的一套。”
“果然果然另有完整道统”徐子先的呼吸显然地粗重了起来,他的眼眶中充盈了热泪,他要说话,却又忽然闭上眼缓了缓,似乎是强行要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这是多年来儒教士大夫教育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谢双瑶也受到了异样的震撼,她时常能见到人间的疾苦,但这是一种较少见的痛苦徐子先让她想到了许多别的人,她保持着充满尊敬的沉默。只是轻声说,“这毕竟是个好消息。”
是呀,这毕竟还是个好消息,四百年后的华夏,总比此时的暗弱胶着要来得好要好得多
徐子先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他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为着四百年后他看不见的,异世的后人,但很快,嘴角的线条又因此世此时的衰弱而抿紧了。
谢双瑶能感觉得到,徐先生正在心底整顿着思绪,他要放弃得实在太多了尽管他很早就对买活军表示过了好感,并派了自己的儿子向买活军写信,婉转地暗示了自己的兴趣,但直到此刻,徐子先那颗犹豫不定的忠心才完全落定在了买活军这里,因为他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未来那明确的希望,而为了这么几句话中透露的希望,透露的将来,即便要放弃原有所学的一切,放弃他第二次选择的道路,几乎是放弃五十年来所有的认知,尽弃所学,重修新道,徐先生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