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温老爷在世的时候,怜惜大小姐病弱,从不让她操心外头的事情,他们这些各个店的掌柜,绝大部分都没有见过温大小姐。
后来温老爷突然逝世、大小姐病重,就换成了孟康年来管理这铺子。
所以,这温大小姐还是头一次到他这铺子里来。
郑大掌柜亲自沏了一壶新茶,“大小姐,您请喝茶。”
温棠接过杯子,低头吹了吹有些烫的茶水。
雾气氤氲而上,拂过她瓷白的脸颊和乌黑细密的长睫,温棠抿了一小口茶水,语气温温和和,“你这铺子经营得不错。”
“大小姐过奖了,这都是托您和老爷的福。”郑大掌柜心虚地恭维了一声,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大小姐突然出现在铺子里,他差点还以为他们背后干的事情被她发现了。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还夸他经营的好。
郑大掌柜一时有些飘飘然,看来是他之前想太多了。
也对,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儿家,哪里能懂什么生意上的事情。
再说了,有孟公子在背后撑腰,他怕什么
“这香粉铺生意挺好的,怎么我看这几个月的盈利倒是大不如前”温棠合上杯盖,琥珀色的明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她的语气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姑娘家头一次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不太明白、难免心生好奇。
郑大掌柜定了定神,就算被发现了端倪,他如今也不慌不忙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不至于连个无知的小姑娘都糊弄不了。
“大小姐,您是不知道,这年头生意难做啊您看着店里人多,但其实许多都是只看不买的,铺子里每个月除了伙计们的工钱,还要交一大笔的商税。更何况前些日子,隔壁街上又开了两家香粉铺,抢走了咱们这铺子的不少生意”郑大掌柜连声诉苦,不停地念叨着如今生意有多难做。
事实上,温家出的香粉质量上乘,价格在市面上却只是中等,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客户源一直很稳定,绝大部分新客买过后都会再次光顾成为回头客。至于隔壁街上新开的那两家,一家打着低价的招牌,一开始吸引了不少客人,后来有人用香粉出疹子之后就渐渐无人光顾了,如今眼看着都快倒闭了。而另一家香粉铺子,虽然不比温家香粉质量差多少,价格却足足是温家的两倍,但因为那家店是知府老爷的亲戚开的,所以有些家里不差钱的、想和知府搭上关系的富贵人家都会光顾一下。
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明明在温家铺子花上五百文就能买到的香粉,她们又不是傻,为什么要多花五百文去另一家买。
所以郑大掌柜其实心知肚明,这两家店铺对温家香粉铺的影响并不大,反倒被这两家一衬托,越发显得温家香粉铺“物美价廉”,这些天前来光顾的客人不减反增。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大小姐连门都没有出过,哪里会知道那两家香粉铺是什么情况,还不是只能任他糊弄。
正如郑大掌柜所想,温棠第一次出门,的确不清楚隔壁街上那两家香粉铺的情况。
外面生意上的事情,她也的确从来没有插手过。
但这并不代表她一点儿都不懂。
以前她爹在家的时候,常常会跟她讲一些生意上的事、给她解闷。温棠在病中闲着无聊,倒是很喜欢听她爹讲这些,耳濡目染之下,跟着她爹也学了不少。所以,温棠对这些东西其实并不陌生。
更何况,她来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准备的。
温棠搁下茶杯,清透的眼眸里慢慢浮上一层笑意,“是吗”
郑大掌柜看着她的笑容,心中正暗叹那位孟公子倒是好福气,撇开温家那令人眼红的财产不说,光是这位温大小姐的容貌,满扬州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却听得她继续道。
“据我所知,铺子里四个伙计每月工钱一共加起来是八两,郑大掌柜你每月的工钱是二十两。每卖出一盒香粉,扣去成本和三个点的坐商税至少能净赚九十文,而方才我不过在门前停留了一炷夫,便共有三位客人买下了七盒香粉。少算一些,我暂且只按每日卖出七十盒香粉来算,香粉铺每日也能净赚六两零三百文,每月也就是一百八十九两,扣去你们的月钱,这间铺子每个月最少也能盈利一百六十一两。”
温棠语气不疾不徐,却没有丝毫停顿,那些数字在她口中不过信守拈来,并不需要刻意地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