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被雪映成青白色,乌茫茫的雪片砸落下来,渗入眼底,是刺骨的寒凉。
抬眸,一人长身如玉,一袭鲜艳的飞鱼服,眉宇凛冽立在阶下,迎着满城风雪,容色迫人。
刘桐回身,瞧见傅娆,颔首一礼,指着门口停当的马车,“县主,马车已备好,快些回府吧。”
傅娆小心翼翼迈着步子,下来台阶,朝他屈膝一礼,“刘指挥使,烦请送我去宫城。”
刘桐眉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他其实是不愿的,可思及冷怀安这阵子日日唠叨,嫌傅娆不见踪影,不由犯难。他可以阻拦傅娆插手杨家一事,却不能阻拦人家与陛下欢好。
这一去,指不定宫里那位多高兴。
刘桐抬了抬手,示意傅娆上车。
马车无声穿梭在风雪中,及至廊房胡同,抵达正阳门前。
傅娆下来马车,将兜帽兜严实,掏出腰间玉牌,打正阳门而入。
她扶着宫墙,一脚一脚艰难地踏过甬道,于黑暗中眺望前方灯火通明的奉天殿。
也好,梅家,傅家,李家,积玉宫那笔账这次一起清算。
风雪太大,寒风怒号一阵阵卷来,似要将她纤瘦的身子给掀落。
她勉力强撑,殷红的皮袄,如茫茫天地间一颗朱砂痣,任风雪肆虐,也挥之不去。
过正阳门,前面还有一形状如棋盘的御道,过棋盘街,方至大明门,此处乃是百官衙署,虽是入夜,各部皆有当值官员,甚至一些没家世的官吏干脆在衙署凑合一晚。
冰雪天里,廊下依然人来人往,极是热闹。
沿长长的宫道,她费了大约一刻钟,终是走至长安左门,过白玉石桥,她浑身已冻僵,双腿仿佛已不是自个儿的。
再往前便是内廷,深夜无大事,不可惊扰圣上。
傅娆将腰牌掏出递给守门的侍卫与内监,“我是太医院太医傅娆,这是陛下赐予我的腰牌,准我随时出入宫廷。”
那守门校尉接过细细查验一番,腰牌不假,可傅娆这人位卑权低,
倘若皇宫大院要召太医,也该有旨意下来。
侍卫为难地看着她,“今夜风雪极大,陛下想必已睡,你入宫是去寻何人,所为何事”
傅娆巴掌大的小脸冻得白一阵红一阵,她抓紧领口的兜帽,面不改色扯谎,“前两日冷公公腹痛,我给他一剂药贴,今日他着人来取药,我不在,待我查看,方发现那药童拿错了药,您也知道,这药可不是随便服用的,是以急着去见冷公公一面,以防万一。”
牵涉司礼监提督冷怀安,不是小事。
侍卫斟酌半晌,给与放行,却还是遣一小黄门跟着她。
傅娆再三道谢,在那小黄门帮助下,终究是抵达了奉天殿。
傅娆来过奉天殿数次,守门的恰恰是冷怀安心腹,见是傅娆,惊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入内通报。
待冷怀安急吼吼迎出来,见傅娆依然立在廊下裹挟满身风雪,当即气得瞪那守门太监,
“不长进的混账,怎的让县主在外吹风”
一边欢天地喜将傅娆迎至殿内,一边吩咐人送来手炉,“您且在这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老奴进去通报。”
语毕,急不可耐地朝内殿奔去,到了暖阁,两步当一步,颠着老态龙钟的身儿,笑眯眯奔至御前,“陛下,您猜谁来了”
皇帝倚在灯下看书,清隽的眉眼被晕黄的灯芒衬出几分柔和,闻言,抬眸,视线眯了眯,见冷怀安笑若春风,已是猜了个大概,哼了一声“她这么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