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宅院正燃着葳蕤火光,浓黑的雾呛得人喉咙干灼眼泪横流,而她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正被人抱着逃跑。
抱她的人个子不高,走路跌跌撞撞,呼吸声急促却也透着稚气。
那人脚步不稳,她也被晃得头晕。不知这样跑了多久,停下来后,那人呼哧呼哧地开始喘气。
沃檀正觉得自己眼珠子在转圈之时,突然一张男童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
长长的眼乌黑的眉,鼻头脆红。
是幼时的阿兄。
只她方认出来,她阿兄眼里便升起雾气,很快一颗泪珠“啪”地掉到她脸上“檀儿,咱们没有爹娘了”
没有爹娘了他们成孤儿了
被那样抽噎的哭腔感染,沃檀心里也一阵悲怮,然而她扁了扁嘴,开嗓却是喊了声“渴”
没等多久,唇间抵了勺羹,有温温的茶水沿着齿缝渡入喉中。
喂水的人动作轻柔,还用温热的指腹在她唇边游走,替她揩去水渍。
不会是阿兄,阿兄粗手笨脚的,以前喂她喝粥都能灌到她脖子里,哪有这么周到又贴心。
那会是谁
沃檀抖抖眼睫,几乎整个五官都在用力,终于慢慢腾腾地撑起了眼皮。
视线徐徐变亮,她乍一睁眼,便掉入一双清黑的眸中。
四目相对,沃檀张了张嘴“你哭了”
景昭一宿没睡,熬红了眼。此刻他凝睇着沃檀,墨画般的眉目干净无害,眸光波静,情绪不明。
“药吃了没”沃檀刚醒,嗓子哑得像吞了两袋糠。
景昭瞳仁定定,像是不会眨眼。
沃檀莫名其妙“问你话呢,药吃了没”
“喵”
应是沃檀语气太凶,吓得脚旁的雪猫发出声软黏的呜哝。
一转眼,景昭已换回和悦容色“可还疼”
“没事,我以前就受过的,也不是很难忍。”说话间沃檀曲了下膝,却被景昭按住“身上有伤,不宜乱动。”
沃檀难耐地鼓了鼓腮“可我脚痒。”
说脚,实则是腿,还是小腿肚。
景昭曲指揉了揉,然而触面太窄,跟隔靴挠痒没差到哪儿去。
见沃檀发了急,他只得伸手掌住,在她的指挥下施力。上到膝弯下至脚踝,游了个遍。
密密麻麻的痒感被缓解,沃檀喉间发出满足的谓叹,甚至懒洋洋地抻了下腰。
醒来不过片刻,却已恢复了以往的灵泛与烂漫,哪里像是受了一夜毒发折磨的人。
景昭绞干巾帕为她擦着脸与手,声音低缓道“檀儿,我这病应是宿疾,今后莫再为我犯险了。”
“你叫我什么”沃檀猝然摆头“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迎着狐疑微刺的目光,景昭与她对视小半晌,这才从容不迫地柔声答“忘了么醉酒那夜,你亲口与我说了你的名姓。”
有这回事吗沃檀蒙了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