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买的东西不少,两人又只有一个双人座,程澄愁眉苦脸,又因为周围太吵只能朝着谢洵大声说话“我那边放不下”
谢洵看他一眼,也没叫他小点声,自己走过来,把那一堆东西全放在程澄那一侧的长凳上“那你跟我并排坐一张凳子。”
程澄没听清,又朝他喊“什么”
谢洵不打算重复第二遍,直接上手,把人按在自己身旁。
程澄跟他手臂贴着手臂“那我这样怎么剥虾”
正巧一盆招牌口味虾端上来,程澄还在等回应,就看见谢洵套了手套,动作熟练地拧掉虾头拽了虾线,又蘸了点酱汁,然后放在程澄碗里。
“那就别动手了。”他说。
“噢”程澄对着他笑,心安理得饭来张口。
最后这顿饭谢洵没怎么吃,尽管程澄觉得他吃得太少想要再加,却还是被谢洵拦了下来。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程澄就算臭美也讲了基本法,在个位数的天气里还是乖乖把自己裹成粽子。
两人并排走着,程澄忽然想起下午的事,好奇地问“对了,今天跟你在办公室聊天那个女生,是不是想追你啊”
毕竟表情太明显,还有呼之欲出最后却没有说出口的告白。
“或许吧。”谢洵脸上表情很淡,看上去并不太在意。
“那要是那人跟你表白了呢”程澄继续问。
“那也是她的决定,跟我没关系。”这句话说出口时带着一点残忍,仿佛被告白的对象不是自己一样。
“那就是你不会答应。”程澄的前半句听上去更像自言自语,“我差点都忘了,你本来就挺显眼的。”
“那”他抬头看了谢洵一眼,不过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又吞了回去,“走吧。”
没想到这次停下来的是谢洵。
“我有话要跟你说。”
程澄向来没心没肺的表情僵了一下“那回去说外面好冷哦。”
他想去拽谢洵的手,没拽动。
在冷风里,他听见对方语速很慢地叫他的名字,然后开口。
吃了一整份小龙虾的嘴唇还是鲜红的,程澄半张脸都被围巾包好了,不得已还是仰头看他。
“工作的事很顺利,专利也批下来了,学校也给了我公费留学的名额”他难得说了很长的前缀。
程澄的声音被围巾蒙住一半“我想回家了。”
然而没来得及阻止,谢洵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我可能”谢洵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涩,但目光没有躲闪,看着程澄说,“不能一直陪着你画画了。”
谢洵这段时间总回想起第一次跟程澄见面的那天。
男孩儿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找灵感到处乱跑,即使站在满是脏乱油污的地方,却依然像不谙世事的漂亮白天鹅。
他提出要求,任性,随意,但自己没法拒绝。
谢洵其实设想过不止一次,如果是另一个人,无论是谁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他那时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程澄第一眼就跟其他的人都不一样。
他像误入沼泽的白天鹅,而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不被吸引。
谢洵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沦陷,向来自诩冷静聪明,在这件事上却方寸大乱,最后束手就擒。
可白天鹅非要闯进来,还非要往泥泞里扎。
但他跟自己不一样。
羽毛上沾了一点脏污都太过刺眼。
谢洵时常觉得,这半年多像一场绮丽又残忍的梦。
一场惊涛骇浪在他心中迅速落潮,而等海水褪去留在岸上的,也许不是什么美好的馈赠,可能不过是一点斑驳而丑陋的,裹挟着泥沙的碎掉的贝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