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廊转角处,诸萦攸然停下,转身望向子砚,正欲向他询问这位先生之时,却见子砚突然弯身一拜,对着前方不知何人在行礼。
本欲询问的话一咽,诸萦也跟着转头,却见是一位老者,年纪颇大,花白的胡子,头上用近乎青蓝之间的幅巾束发,他望着诸萦和子砚的方向,面容含笑,因为年老,面上皱纹横生,但却更显睿智温和,令人拜服。
恐怕,这位便是令子砚变化如此之大的先生了。
诸萦的笑容微微有些苦涩,实在是巧,这位先生,偏偏她也见过,甚至曾与之交谈。
分明是岐下之学的廉思先生,既是这般德高望重的大家,能在如此短的时日之内,将桀骜不驯,满心戒备的子砚教导成如此模样,想来便不稀奇了。
只是,她今日前来见的是子砚、桯俨等人,身上着的是女子裙衫,而那日却是男子装扮。
虽然她当时故意涂黑了肤色,又掩了喉结,将五官画的锐利高挺了不少,可是底子仍是摆在那的,若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可眼前的人,是自青年起便周游各国,见多识广的廉思先生,几十年的阅历,双眼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最具识人之明,又岂是能随意糊弄过去的。
她原本想了许多说辞,诸如那日在岐下之学的或许是她的哥哥,他们生的相似,等等。但是在触及廉思先生的目光时,诸萦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面对这样通透的老者,谎称自己并非那日之人,这种说辞,实在太过幼稚可笑了。
诸萦对廉思先生按照女子的身份,婉约行了一礼,起身时恰好与廉思先生对望,在他了然的目光中,又知晓自己不必说了,一切尽在无言中。
很显然,廉思老先生,已经认出她是当日那位在岐下之学大胆与人论述,满身卓然的学子,但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询问,而是彼此相视一笑,像年长慈爱的长者,在包容着调皮捣蛋的后辈。
这一切也不过寥寥数息,没有人发觉出什么端倪,况且廉思先生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子砚身上。
他目光宽和,“君子当正衣冠,仪行同德行一般,很是紧要。”
为了帮诸萦开门,子砚只是在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裳,头发也不甚齐整。他听了廉思先生的话,非但没有往日的执拗,反而低头扫了眼身上,面色略微愧然的对廉思先生一拜,“学生不察,待送诸萦姑娘后,便回房整理衣冠。”
廉思先生含笑颔首。
他的目光因为子砚的称呼态度,又落在了诸萦身上,或是为子砚的契书一事,但最终也没有开口,许是不愿在大庭观众之下谈及此事,不但叫子砚为难,又令诸萦有压迫之感。
诸萦与子砚又向廉思老先生行了一礼,便擦身而过,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虽然长久未住人,但并无积攒的尘埃,应是日日有人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