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到萧胤尘日复一日不思茶饭的苦练,只将他的优秀归于素心几乎耗尽心血给他带来的天赋,更看不到他为了讨好自己而将一切做得尽善尽美的样子。
好像生出灵脉后,萧胤尘便不是石屋中那个雪团子般可爱的孩子。
他的心早已经在不平中瞎掉,只剩下恶毒的双眼,死死盯着萧胤尘日复一日将他甩在后头渐行渐远的背影。
萧父私自豢养了一只大妖,是他唯一的宠物,他与这畜生亲昵更甚于萧胤尘。
哪怕它时常狂躁、破坏事物,他也耐得下心去哄,直到它恢复平静。
但是面对萧胤尘,他永远是冷漠而刻薄的模样。
萧父就像食子的克洛诺斯。
他害怕仙尊儿子一朝知道母亲消失的真相,又嫉妒他的才能和淡泊的心性。
他费尽心思,根据萧胤尘的弱点来布局、罗织罪名,希望间接地置他于死地,而不必亲自动手。
不是谋害仙尊的罪名他担不起,而是杀子的罪名他担不起。
他要杀的儿子身份是仙尊,是保护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在死去之前,萧胤尘必须身败名裂。
昏暗的牢房中死气沉沉。
萧胤尘已经捱过了数轮刑讯,雪白的肌肤如今层层叠叠,尽是酷刑的痕迹。
他被丢在牢房的角落,一堆凌乱的稻草勉强充作他的床铺。
他动了一动,然后意识到这具疼痛和麻木并存的身体已经无法行动自如在之前的一次拷问中,刑讯伤及脊柱,尚未疗愈,如今下他的半身没有明显知觉,已经无法行走。
这些日子从监室到刑房,都是看守拖麻袋般,将他拖过去的。
或许今日,连这双曾经击退过无数大妖、保护过无数生灵的手臂都会被折断吧
他昏昏沉沉地想,这双手臂或许也保护过这些看守和他们的家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呢
萧胤尘纵然习惯性地认命,却也有些想不明白。
他未吐一字,就被更惨厉地折磨。
即使在无数次面对大妖的生死搏斗中早就有面对死亡的准备,但说实在的,他不想像这样没有意义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死去。
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他会想起顾清。
不知道顾清怎么样了,还没有安排她一些事他心想。
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被吊了起来。
照例的拷打过后,一只手贪婪地抚上他的身体,但瞬间便被一股大力击飞,他似乎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耳中,但意识已经没有余力处理这样的信息
“见人弱而美就生起狎昵之心,可谓恶。”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拖走了。
“若是觊觎别人也就算了世家萧家之子,凭你也配吗”他感到有人站到面前。
“孽畜,你可知罪”那个人问道,两道如刀般的视线刮着他的脸。
萧胤尘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第一次在这个牢房中开口,声音虚弱而坚定。
“不知。”
“你若不知,我便告诉你你的存在便是罪过,你的天赋,就是最大的罪过。”
萧胤尘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模糊面目的灰色斗篷下射出的目光。那刻骨的恨意与嫌恶,他认得。
他笑了笑,无声地低头,将沁出泪水的双眼埋在火光的阴影里。
城库中腾出一间空屋,大圆桌被铺上了整洁的桌布,桌子中心摆着一个装着各色野花的矮陶瓶。
众妖鱼贯而入,分宾主落座。
土伯和妖王坐在上首,桃家姐妹和妖将们坐在下首,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这两人,等待一个决定。
众人坐定后,几个侍从将茶水和装着干鲜果品、诸般点心的碟子捧上来,又布上餐具。
妖王看着土伯,土伯道:“各位远道而来,请暂歇片刻,咱们吃过饭再说。”
妖界和素心城虽非盟友,但因同为妖族而天然地站在同一阵营,互相比签了和约的人类更亲近。
妖将们见妖王与土伯熟络,纷纷动手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