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厉浩小斟两口之后,汪正新咳嗽一声“老厉,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在大会上念检讨的情景我当下坐在台下战战兢兢,如果不是范场长为你出头,恐怕我们都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说起往事,厉浩面色和缓了许多,叹息道“是啊,范场长是个好人,我和淑仪都得感谢他。”
汪正新继续道“年青时,性格多半激进,做错事在所难免。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如果不给他们改正的机会,这个世界就很难进步与发展了。”
厉浩没想到汪正新在这里等着他。“嗒”的一声,他将手中酒杯放下,白瓷小酒杯与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错误,也要看是什么类型。有些错,犯了就无法回头。有些错,只需一次就能让人看清楚人品。”
厉浩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花朵再美,根系若是腐烂,那就没救了。”
冬月寒冷,这屋里却很热。听到厉浩这一番话,任斯年心脏狂跳,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
汪正新不解地问“老厉,我还是觉得你对小任太过苛刻。他年青,有野心,想要一鸣惊人,这都不算大错。我们都是从年青时过来的,谁没梦想过成为世界第一人呢”
厉浩摆摆手,咂了口酒,眯起眼睛“老汪,你不必如此热心非要捏合我和小任。各有各的信念,我也不阻他前程,就当普通同事不好吗”
汪正新为难地看了任斯年一眼。
任斯年的声音颤抖“老师,我二十岁从农学院毕业,来到您身边读研、当助手已有六个年头,能破格评为副研究员也是在您的指导之下完成。在我心目中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灯,离开您我茫然不知所措啊。”
他说得情深意切,听得汪正新都感动不已,抿一口酒,吃一颗兰花豆,道“老厉,你有福气呀,这么好的研究生、接班人。”
厉浩摇摇头,半点不为所动。
汪正新嘴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厉浩就是不肯松口,搞得最后汪正新也有了点脾气,提高了音量
“老厉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呢我这是为了谁我难道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咱们农科所你年纪也大了,底下哪个能够撑起花卉研究这个团队你们如果不团结,损害的是农科所的形象”
厉浩有所触动,没有说话。
为了集体利益,放下成见,握手言和,全力支持任斯年新团队发展凭什么,为什么呢
可是汪正新的话没毛病,个人得失必须让位集体利益,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教育也是这样要求厉浩的。
汪正新在桌子底下踢了任斯年一脚。任斯年心领神会,起身离座,恭敬道“老师,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如果您觉得那篇论文不该发表,那我和编辑部联系,撤回稿件。以后再有成果,一定会先向您请示。”
室内一片寂然,厉浩的呼吸声显得有些粗重。
林满慧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着饭厅那边传来的动静,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任斯年能屈能伸,脸皮之厚,令人叹之观止。汪所长用心良苦,以情动人、以理服人,拼命压制厉浩。
没毛病。可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不爽。
为什么犯了错只要道歉就必须被原谅
为什么一定要有大局观
为什么不能尊重厉教授的个人意愿,不喜欢就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