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亲眼所见,仅仅10微升的人鱼血,便能调配出可供上百人痊愈伤病的“永生仙水”,那份量逼近一升的人鱼血,又能让他们的野心和贪欲膨胀到多大何况拉珀斯还是王裔,他的血,必定比上一个惨遭横祸的人鱼强力太多
取血器满了,人鱼轻轻合上开关,将它包围在无菌环境中,远远看去,他的血液恰如一大块美丽且通透的红玉。
比起扔下去的随意,提上去的过程要更慎重。无需江眠负责,实验站的人亲自操纵机械手臂,将这份丰厚的赎金小心翼翼地拉出了观测室。
看着江眠,拉珀斯神色认真地说“按时睡眠、进食,好好休养,积累精神。我想你,健康。”
江眠凝望人鱼,嘴唇张了张,但不等他出声,身上的激光瞄准点便闪烁了几下,催促江眠赶紧回到防护带内部。
最后,他淌着泪,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江眠开始了被软禁的日子。
研究所不再允许他接近人鱼了,实际上,整个实验站都被彻底封锁,不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除非他们想自己找死。
听泰德说,那天过后,法比安受到了研究所高层的一致问责。
学者团指责他隐瞒了拉珀斯能够操纵次声波的能力,人鱼其实是可以在不经意间要了所有人的命的;而对于这点,法比安搬出了江眠,他认为,江眠在实验体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只要控制住江眠,实验体便能“产生类似投鼠忌器的心理”。
“不过,你的处境也很危险”泰德同情地看着他,小心低语,“法比安打了你的左脸,实验体当时也碰了一下自己的左脸。你也知道,联想可是科学家的基本素养,他们都觉得,你和人鱼很可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联系”
江眠沉默片刻,也许是出于前两次通知的交情,目前,泰德依旧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见到他的人之一。
“那真的只是巧合,”他勉强地笑了笑,“不过,我很意外,他们居然没有急着来解剖我。”
“兄弟万一你们之间真有什么呢”泰德睁大眼睛,“要是把你解剖了,那就再也控制不住那头疯狂人鱼了”
江眠低下头,浅薄苍白的笑意逐渐从面上消退下去。
这些天来的事态发展跌宕起伏,比过山车还要扭曲多变,江眠身心俱疲,但还是要强打精神,和研究所里的人尽力斡旋。
他的身价愈发昂贵,从江平阳的养子,到实验体的专属饲育员,再到和人鱼谈判的最重筹码任凭江眠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打破僵局的方法。今时不同往日,六年后的现在,他再不能用一支没有尖头的钢笔,为困在此地的人鱼谋求一条摆脱桎梏的出路。
老实讲,江眠现在受到的监管,已经是超乎预料得严苛。没有书籍,没有娱乐,也没有工作;没收一切尖锐坚硬的东西,禁止太长时间的沉思;哪怕是去卫生间,都必须在专人的看护下进行,洗漱时间决不允许超过十五分钟,并且每隔五分钟,就会有人扭开门把手探看
用餐时,江眠也戴着镣铐,被固定在焊死的桌椅上。他没办法拿起碗,只能用锁在盘子上的配套勺子舀饭这是确保他不会突然把餐具吞进喉咙寻死的保险措施。泰德想要进行十天一次的探看,起码得经过六道巨细无遗的搜身环节。
他殚精竭虑,先于肉体承受的折磨之前打垮了自己。江眠的饮食不规律,睡眠质量尤其差到了极点。有时候,他饿得可以吃下一张桌子,可更多时候,筷子只是挨了一下舌尖,他就反胃得惊天动地;至于睡觉,一些夜晚,他能生生热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出的汗已经浸湿了睡衣和床单,浑身焦灼得像是架在火上烤,而另一些夜晚,即便在恒温的室内,江眠仍然冷得牙齿打颤,寒意从骨髓里喷薄出来,让他不得不蜷紧四肢,深深地缩进被窝里。
他不仅不能把这种反常的情况告诉其他人,并且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几个星期下来,他本来就没有几两肉的身体更加清减,手腕几乎可以看到骨节的形状,突兀地撑着毫无血色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