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怀梦一抬头,目光还没来得及扫到场馆的牌子,就看见了周溪泛拉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走了出来。
那双紧握的手像针一样,在触目的一瞬间,狠狠地扎刺进夏怀梦的瞳孔。
她望着周溪泛和那个女人下了楼梯,绕过喷泉池的另一侧,与她隔着水帘匆匆擦过。
她的头也像凝固在了周溪泛消失在水帘后的那一刻,再也转不动了。
也不敢再转动。
夏怀梦在原地伫立许久。
好像有许多退场的人与她擦肩而过,一个个,一双双,模糊的谈论声像倒灌的海水,淹没她,让她很久都忘记了呼吸。
半晌,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一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行李箱的拉杆已经从手中脱落,箱子倒在了地上。
夏怀梦缓缓蹲下去,拎起箱子,浑浑噩噩地想要继续向场馆里面走,去找夏星眠。
可才走出两步,她忽然顿住。
然后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攥紧行李箱拉杆。
转身
五指攥得更紧。
夏怀梦眼下的坚定来得很突然。或者说,她的坚定始终都只是深埋在许多条框下了。而这一次,她终于为自己找了一个迈出步的理由。
她要去找,要去问。要给自己这一生的荒唐求一个结果。
长久以来,罪孽,吝啬,谬误,以及愚蠢,纷纷占据着她的灵魂,折磨她的身体,犹如乞丐养活他们身上的虱子。她一直哺育着令她自我满足的悔恨。
然而,所有的黏连不清,都在意识到周溪泛有可能真的再也不回头的时候,刹那清醒。
夏怀梦此时此刻迈出的这步,终于不再是向着夏星眠走。
她向着周溪泛消失的方向寻去。
场馆内。
等所有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夏星眠才凑到了面前去。
师徒两个聊了几句。
露出慈祥的笑,摸了摸鬓边花白的头发,又说了句什么。夏星眠含着泪上前抱了抱他。
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回过头,向着走廊这端的陶野点了点头,是问好,也是告别。然后就转身,领着他的学生们朝出口走了。
像倒灌进沙漏的鱼。
一条一条,挨个走入狭窄的出口。慢慢,漏完了。
等人都走了,夏星眠按捺着隐隐的兴奋,拉起陶野向演奏厅走。
“姐姐,你知道我刚刚和老师说了什么”夏星眠问。
陶野“不知道啊。”
夏星眠“老师说,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送给我做礼物。我知道他会这么问我的,所以我昨晚就想好了。”
陶野“你要了什么”
夏星眠“今天场馆没有其他演出了。所以,我就要了场馆今天的使用权。”
陶野抿住嘴唇,任由夏星眠拉着她,在夏星眠身后望着那雀跃的背影。
“现在演奏厅一个人也没有了。”
夏星眠拉开侧门,按下旁侧墙上的灯光开关。一片漆黑的舞台亮起一束白光,打在中间那台孤零零的钢琴上。
那是最后一曲使用的钢琴,还没有撤掉。
“姐姐,来。”
夏星眠拉着陶野走到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按着对方肩膀让对方坐下。
“坐这儿”
她反过身撑住高台,一个使劲,就轻快地翻到了台子上。
一边拍去手上沾染的灰,一边走到钢琴边,坐在了那束聚合的白光里。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音乐会,开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