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想小师兄这讲究的人不愿意客店的梳子,便手指代替梳子在他发间耙梳,少年的发黑亮得好似鸦羽,触手凉滑,如丝缎又似流瀑,让人梳着梳着便有些上瘾。
若木到少女纤细的手指在他发间轻轻穿梭,一会儿轻扯一下,一会儿指尖轻轻蹭过他的皮,带来一股酥麻的痒意,简直像是一种温柔的酷刑。
祂的身体越崩越紧,脊背也越挺越直。
就在祂烦躁得像一抓住那只手时,她终于不再折磨祂,祂长发拢成一束,仔细地盘成发髻,再自己的水琉璃簪子绾住。
谁知她一松手,那簪子立时滑脱,绾起的长发又散落下来,忙了半晌全是功。
若木叹了口气“我自己来吧。”原来从小就手笨。
祂只了片刻便发髻绾好,冷嫣这才知原来小师兄是会自己绾发的,而且又快又整齐,手可比她巧多了。
绾好了发,若木“你睡会儿。”
冷嫣“小师兄呢”
若木“我去外面打坐。”
冷嫣还想说,若木一挑眉“叫你睡你就睡。”
少女立即露出兔子似的神情,乖乖地合衣躺到了床榻上。
若木若非见过她来胆大包天的样子,恐怕真要以为她像看起来一样胆小又乖巧。
祂挑开竹帘走出屋子,从袖子里摸出若米。
小银人不敢在冷嫣面前吭声,生怕惹她怀疑,憋了一路,直到这时才长出一口气“神尊,奴孤军深入玄冰窟可真是九死一生,幸而不辱使命”
若木打断喋喋不休的小银人“你做得很好。”
小银人正想谦虚几句,却被祂一巴掌拍扁,然左一抻又一拉,他抻成一张银色的席子铺在地上,盘腿坐下,在乾坤袋里翻翻找找,摸出一支紫玉判官笔和一短匕,那匕首当作刻刀,削下一段玉石开始雕刻起来。
冷嫣躺了一会儿,却没有睡着。她恍惚到昨夜以来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景仰倾慕的师尊养大她只是图谋她的躯壳,亲近的小师叔也有两副面孔,其他那些长辈、门,或许也知情。
想到这些,她却出奇平静,痛是钝钝的,并不尖锐鲜,好像很多年以前伤口已长住,只是并未痊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溃烂。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双眼干涩,流不出一滴泪来,好像眼泪早在时候已流干了。
她坐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趴在窗沿上往外望,只见庭中杏花开得正盛,一阵风吹过,便如雪片般纷然落下,有一些飘落到木廊上,有几片落在少年的发上、肩。
从窗户里望出去,她只能看到他的小半个侧脸,在斑驳的花影中忽忽暗。少年低着,神情专注,手里不知在忙。
冷嫣出神地望着他,时而看见他抬手拂去落在他肩的花瓣,时而看见他鼓起腮帮子对着吹气,晴光如水,一切都像是映在水中,俊秀的少年也像是水中的倒影,仿佛一触就会破碎。
她心里宁谧又安详,好像浸泡在热泉中,浑身慵懒又惬意。
少年在廊下一直坐到黄昏,少女也在窗前趴了一整日。
若木雕好的玉簪收袖子里,短匕和剩下半截判官笔塞乾坤袋,然站起身。他一动,冷嫣便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蹦了床上,仍旧合衣躺下,心虚地闭上眼睛。
小师兄却没有房间,他只是在庭中走了几步活动活动手脚,然又坐廊下开始打坐。
翌日清晨,冷嫣在睡梦中听见有人敲窗,睁眼一看,窗纸才蒙蒙亮。
她一骨碌坐起身,推开窗户,便看见小师兄站在窗外,发和睫毛上还挂着露水“睡饱了”
冷嫣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