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最是悲天怜人,总觉得自己的幼弟生来困苦,且因无母族,妻族又不丰,是以官家对他多有器重。
靖王似乎也很承情,汴京之中谁都敢惹的他,在官家面前乖顺得如同顺了毛的猫儿一般,非常乖觉地收起锋利的爪子。
裴明昉同赵衸如此不对付,见了面也不能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
所以裴明昉打了招呼,换来的就是赵衸阴阳怪气。
但裴明昉却似乎没听出他的嘲讽,只微微一挑眉,淡淡道“听闻靖王家里最近不太平啊,可是”
裴明昉顿了顿,这才道“可是王妃病了”
王妃两个字说出口,赵衸脸色骤变。
他一向喜怒形于色,只要有人让他不痛快,他立即要十倍奉还。
如此睚眦必报的个性,满汴京的贵女们竟对其异常眷恋,人人都想做他的侧王妃。
当然,裴明昉根本不知这些琐事,他只是听闻最近闹得很大,这才有此一问。
赵衸脸色难看,他眉峰紧皱,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裴明昉“裴相公,不该你管的事,还是别打听了。”
裴明昉平淡直视他“靖王殿下,巡检司为国之司务,非某些人的私兵,代管开封府只是代管,手还是不要伸得那么长。”
公器私用,以权谋私,这明晃晃的八个字,狠狠砸着赵衸脸上。
即便是皇亲国戚,是官家最宠爱的弟弟,他也不能肆意妄为。
裴明昉看着赵衸阴晴不定的脸“我奉劝靖王一句,弹劾你的奏疏已经压了一摞,只是几位同僚忧官家御体,才未上表而已。”
他这话看似是好意,实际却是威胁。
如今官家重病,晋王监国,朝政上下虽未动乱,有的人却已心思浮动。
毕竟,从龙之功的诱惑,不是人人都可以抵抗的。
晋王年不过十八,实在是年轻了些。他是官家唯一的儿子,在官家重病之后临时被封为晋王兼开封府尹,因此对政事异常生疏,这一两年来都只能勉励维系。1
储君这个模样,无论谁心里都会犯嘀咕。
虽晋王年少便被封王,又兼开封府尹,但官家一直未封他为太子,便是因其资质平庸,并非果断之辈。
无奈官家身体孱弱,只这一个儿子长大成人,便只得如此。
朝堂之上,在官家连续的重病中,心思浮动者众。
早年太宗不也是兄终弟及,平和过度,到了景祐一朝,为何不行
除去并非太宗嫡支的贤王赵祈,官家一脉不还有个靖王赵衸吗
这些议论和人心,裴明昉早就知道。
他一直没有同赵衸对上,是因为此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即便晋王殿下并非明君之相,难道跋扈嚣张,暴虐无情的赵衸便有
可笑,实在可笑。
然而事实并未以他所思所想发展,而是以一个诡异的令人不解的态势,猖狂地蔓延开来。
朝堂之上,支持赵衸的大臣越来越多,多到裴明昉都感觉到事态严重起来。
然而政事堂中,几位宰执却整日里都是绝口不提,那一摞摞的请愿和弹劾奏折,仿佛压在官家心口上的大石,最终如何落下,无人可解。
直到今日,晋王监国却由靖王暂代开封府尹,裴明昉心里的警觉便陡然攀升。
他不知官家到底是病糊涂了还是受人蛊惑,如此安排,实在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