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醒了。”
太宰治猛地坐起身,薄汗打湿他的额发,蓬松柔软的被子好端端盖在他身上。
熟悉的公寓,熟悉的房间。
床头手制的青花鱼捕梦网在空中轻轻转了个圈,电子闹钟亮起时间早晨七点。
太宰治坐在床头,他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照片。
年幼的山吹律理冷淡地望着镜头,发间戴着一朵浅黄色的棣棠花。
“她根本不应该感激我。”太宰治喃喃自语,“因为我什么都没做过。”
他不能回到山吹律理的幼年,替她毁掉牢笼、带她逃离束缚、让她交到朋友。
是山吹律理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摧毁了一切,是她自己找到了新生,是她自己与人建立羁绊,是她自己来到横滨与太宰治相遇。
梦里的一切都不存在,俄罗斯雪天孤零零的小姑娘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只是他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当成拯救者,幻想她会感激罢了。
太宰治忽然明白了自己第一次拿到这张照片时没由得的心悸从何而来。
孤独。
他们拥有相同的孤独。
在熙熙攘攘的世界中,格格不入,无法逃离,只有自己。
太宰治掀开被子下床,将照片夹在桌上的一本书里。风透过未关紧的门窗,吹起窗帘一角。
太宰治无意间抬头,朵朵雪花自他眼前飘落。
下雪了。
客厅里的传来晨间新闻的声音,山吹律理一如既往早早地起了床,太宰治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剥着半个橘子。
“早上好。”听见开门声,山吹律理稍稍偏了偏头,“看外面,横滨下雪了。”
一夜不见,太宰治却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仿佛梦里的小律理跨过时间之河,眉眼长开了,五官更加精致,青涩从她身上褪去,冷艳化为诱人的毒。
太宰治不发一言地走向山吹律理,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脑袋埋在少女的脖颈里蹭蹭。
山吹律理手里握着剥了一半的橘子,不明白自己的坐垫怎么从沙发变成了太宰治的腿。
“怎么了”她问,“大清早撒娇。”
太宰治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她年幼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别的小朋友和她拉手,只能自己牵自己走在队伍尾巴。
他想问她是不是曾经非常期待一场圣诞节花车游行,却因为体检和抽血只能躺在手术台上过圣诞夜。
他想问她在那个冰冷的雪天,是不是只有从她掌心讨食、吃饱肚子后一刻不停就飞走的灰琼鸟是她的朋友。
他想问她的太多太多,多到太宰治张了张嘴,堵住喉咙的话竟半响吐不出来。
沉默在蔓延,太宰治把下颌搁在山吹律理肩头,轻轻地问
“俄罗斯的冬天冷吗”
山吹律理剥下一瓣橘子,喂到太宰治嘴里。
她捏着湿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
“你忘了吗我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