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从未涉足此处,眼看姜姮小心翼翼却又不敢太过招眼地照料着里面这位,唯一做的,便是在她的药里动些手脚。
不是会让人发疯的药,而是会让人清醒无比的,对于败者,唯有清醒,才是刻骨的惩罚与折磨。
守院娘子见是梁潇,皆是又惊又惧,在敞开的漆门前整齐跪了一地。
院中花树葳蕤,落荫星河般流转,一爿四庇悬山顶楼阁,石褴前有一丛牡丹花,梁潇识得,有个文雅的品名,叫玉盘托金,又名千堆雪,花瓣层层叠叠,拥簇饱满,在姜姮的院子里也有。
只是这里的好像开得更好,大许是人烟稀少的缘故。
多年过去,这儿倒成了桃花源,避世仙居,让姜氏享尽清福了。
守院娘子战战兢兢引梁潇进去,道“姜太妃这些年病得越来越重,郎中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疯疯癫癫的,有时夜里不睡觉,能在石阶前坐一宿,神神叨叨的,谁也不敢和她说话。”
梁潇走进厅堂,见姜氏坐在藤椅上,目光呆滞,神情涣散。
他撩袍坐在正厅太师椅上,慢条斯理道“行了,别装了,你也就是骗骗姮姮,你是真疯假疯我会不知道吗”
姜氏依旧没什么反应,目光若游丝,散在窗外庭院里。
“知道为什么夜里睡不着觉吗是我让郎中给你开的药,茫茫深夜,寂寂光阴,是不是更容易想起辰羡这滋味很好受吧。”
姜氏转过头看他,这些年她迅速衰老,鬓边华发丛生,眼角爬满皱纹,眉宇间尽是憔悴。只是这样安静看人时,依稀还有几分旧日趾高气昂的倨傲。
梁潇懒得同她周旋,道“今日来是想问你件事,你可以答,也可以不答,但我要提醒你,辰羡死了,羽织还活着。人死了,不过黄土一抔,活着,却有百般罪受。”
“当年,姮姮是不是要跟辰羡退婚你着急让他们两个圆房,不单单是想给辰羡留后,你是不想把姮姮留给我,不想让我如意,对不对”
梁潇以为姜氏不会痛快给他答案,那样最好,他带了府中最好的梳刑娘子来,可以让这位曾经清傲矜贵的姜王妃好好体会一些各中滋味。
谁知,姜氏颇为怜悯地看了一阵梁潇,点头“是。”
梁潇霍得起身,上前揪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要活剐了你”
姜氏笑得前仰后合“这些年夫妻疏离,过得不怎么如意吧梁潇,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你自己,阴暗多疑,活该你要一辈子活在辰羡的阴影底下。”
梁潇拳头握得咯吱响,回想起七年前他从王府带走姜姮的那一天,姜氏看似无奈成全他们,却特意说了一句“你今日就跟他走,我知道,你和辰羡未将生米做熟。留得清白身,好好活着。”
她特意强调“清白身”,分明是说给梁潇听的。
那是一片猜疑的种籽,撒下去,自会长成粗藤径蔓,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令他喘息不得。
梁潇掐住姜氏的脖子,自齿缝间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姜氏笑了“为什么姮姮的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是不是”
梁潇脸色铁青,恨不得掐死这个恶毒的老女人,竭力忍住,见她两扇唇瓣妖魔似的上下翻“那东西其实脆弱得很,她小时顽皮,从马背掉下来,撕裂开,流了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