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日里只做些外间的活,是打贵妃走了后,人手不够才调了进来。不过比不得染秋这样打小就跟着的,偶尔只是端盆倒水和收拾屋子,近不得身。
染秋见忍冬真的开了箱,还拣了只老银的镯子,眼看着就要包起来,也不管手中的活计,劈头就夺了过来“上月又不是没给过,可这月送来的炭还是这个样子,这些狗奴才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先头贵妃在的时候,最是受宠,内库里的东西流水般的抬进来,奴婢寻思着,这帮人就是惦记着您这里的东西呢”
她越想越难受,一连又将那柜子里的几个梨木的妆匣都打了开“您一向心软,平日里顾念着从前的宫人不好过,总吩咐我接济一点,内务府的人又虎视眈眈,您瞧瞧这才一年,箱子竟已空了大半您如今已经及笄,到时候若是出嫁,凭着宫里那位与咱们的恩怨定然不会给太多体面,若是再没些东西傍身,少不得叫夫家轻看,依我看,这剩下的妆奁万万不能再动了”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可柔嘉看着那缕缕的黑烟和上空虚浮的热气,却微微垂下了睫。
嫁人,就凭着如今的处境,谁敢娶她呢
她轻轻地开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拿着用吧。”
忍冬一见主子发了话,忙不迭将那镯子拿了过来。
染秋这会儿也有点后悔不该提起贵妃来,懊恼了一番,见镯子已经到了忍冬手里,警醒着多问了一句“这炭例往常都是你去拿,你当真把这镯子给内务府了”
“那还能有假秋姐姐你是不知那些阉人有多缠,一个个全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模样,眼睛都快斜到天上去了奴婢好说歹说,也只换得这么一些。”忍冬绞着帕子,恨恨地咒了一句。
染秋一听,也忿忿地用钎子拨着炉火,又骂起内务府那帮阉人来“主子您是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牒,赐了封号的,纵然贵妃去了,也是名正言顺的主子,他们,他们怎么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柔嘉没开口,忍冬倒是插了嘴,像是得了什么秘辛一般,吃吃地笑了一声“有头有脸的太妃被克扣的都不在少数,更别提咱们这不着不落的院子了。再说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名正言顺,反倒是不名正言顺的能活出个好歹来,咱们这屋子里从前住过的那位不就有过传言么依着奴婢看,除了名分上差了一点,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顶尖的”
柔嘉倚靠在软枕上,听她这么一提,忽想起了一段传言。
这猗兰殿原不是她的居所,只是先帝去的突然,母亲吊死在舜华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才将她挪到了这西六宫的最后一间。
猗兰殿年久失修,一直空着,柔嘉从前并不明白原因,直到她住了进来,隐约听了一耳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前朝公主的住所。
开国皇帝以仁治天下,王朝换了代后还是特赐她住在这儿,让她就这么享公主的尊号住到了死。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最关键的是流言还说到这公主和开国皇帝有私情,只是公主不愿入他的后宫才这么不清不白地处着。
更过分的是,甚至有说那公主珠胎暗结,悄悄产下了一子,后来继位的那位太宗皇帝身上就流着一半前朝的血
将流言一比附到如今,柔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疑心忍冬是知道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慎言。”
作者有话要说狗皇帝醉了,但是没完全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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