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她“想通了”
永嘉沉思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她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的。
“如果我逼着高彦昌娶了我,他是不会开心的。他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到时候相看两厌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纵马奔腾的高彦昌,他如果变得不像从前了,我可能也不喜欢了他吧。”
永嘉喃喃地说道,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皇帝顿了片刻,却仍是冷着脸的模样,对她这番小儿女间幼稚的好感不置一词。
他俯着身垂下视线看她“永嘉,你要记住,你是大缙的公主,是朕的皇妹,任何时候都不要失了自己的体统,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要学会利用一切,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高彦昌可以不喜欢你,但你如果真的想要他,那就让他变得离不开你,这才是最稳固的关系,而不是靠着眼泪那种没用的东西,去哀求一个人的施舍和怜悯”
“可是皇兄我要怎么才能高彦昌离不开我呢,我当时气得恨不得杀了他,拿剑指着他的时候,他也不松口,难道我真的要打断他的腿,废了他的一切吗,把他关在我的府里吗”永嘉有些不明白。
“是个人都有软肋,他骨头再硬,总有放不下的东西。亲人,友人,爱人,情欲,爱欲,恨意,只要他活在这世上,那就一定有可以掌控的东西。”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像那落了幕的夜色一样,浓黑的深不见底,看的人心惊。
永嘉听着他的话,隐隐有些害怕,她只不过是因为看过马球赛,对高彦昌有些好感而已,具体有几分好感她也说不清,她自然也不想费那么多周张去折服他。
可皇兄,皇兄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可怕,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蛰伏已经的猎人一样,在慢慢收网,等着那头猎物撞上来。
是谁被他盯上了
永嘉心里有些发慌。
她是知晓皇兄的手段的,当年父皇正在鼎盛之年时,为了那妖妃的孩子曾经想要废太子,但几近辗转,都没能废的了他。后来父皇突然驾崩后,前朝后宫更是一夕骤变,局势牢牢地掌控在他手里。
坊间隐隐有流言说皇兄是弑父才登上的大位的。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兄长,永嘉一直装着糊涂从来不愿去深想。
但看着皇兄如今的神情,她才发觉,眼前的人好像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润如玉,带着她踏青游园的皇兄了。
夺嫡之路和帝王心术已经让他变得深不可测,连她这个至亲的皇妹,也丝毫看不出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永嘉知道若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同胞妹妹,以她一贯骄纵的脾气还不知道要被丢到哪里去。
怪不得这宫里人人都怕他,那个女人也是,每次见到皇兄总是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永嘉看着眼前这个威仪日盛的帝王忽然有些陌生,她低下头,难得沉稳地说道“臣妹知道了,臣妹会好好想想的。皇兄皇兄不要太操劳,早点休息。”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永嘉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冷冰冰的宫殿。
一出门,寒风凛冽,四处已经点起了灯,八角宫灯高高的挂在檐下,投下一片昏黄的灯光,并不明亮,反倒显得有些阴郁。
永嘉心里装着事,走的步子也急,一拐弯不小心撞上一个人,手腕被撞的发麻,那人也被撞的跌倒在雪地里。
她正满腔的烦闷找不到发泄的余地,当下便拧着眉斥道“是谁那么不长眼,没看见本公主的灯笼吗”
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默默掸了掸身上的雪,撑着被擦破的手掌慢慢站起来。
永嘉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一抬头,才看清那张白狐裘披风下的人。
她纤细袅娜的站在那里,兜帽很大,白狐毛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看着有些叫人生怜。
“永嘉公主。”她微微颔首,侧着身似有歉意,“是我有些走神了。”
换做平日,永嘉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被皇兄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吓住了,或许是看着她张雪白的脸生了一丝同情,没平时那么讨厌。
她放下了衣袖,只是讽刺了两句“算了算了,真是倒了霉了,今天大约跟我命里犯冲,我回去得好好烧几炷香,去去晦气。”
柔嘉静静地站着,并不出言反驳。
可永嘉一见着她这副故作大度的样子便忍不住来气,明明差不了几个月,她却总是这么一副沉静如水,淡然自若的样子,连父皇都夸过她年纪虽小,但性子平和,有大家之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