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眉目平静,手中持茶盏,宛如在说一件笃定之事。
张千钊心头一跳,摇头笑道,“虽然你与太子性格不合,却当真是个师父模样。”倒是显出几分护短的模样。
莫惊春干干一笑,他们莫家从父亲到兄长都是保皇党,不论上头有什么想法,他们都是不打算站队的。而他如今被划到了东宫,自然是要为太子着想。更别说他身上那精怪唉,他心里叹了口气。
只是他所说,也确实是心中所想。
教导东宫虽非莫惊春所愿,可太子的天赋却实在让人惊喜。若非有精怪的出现,莫惊春对储位之争都是抱着一种漠视的态度可如果精怪是为了力保太子登基的话,那或许他确实该好生看待。
莫惊春这十年虽然消沉了些,却没有移了性。在熬过最初的不满与抱怨,他总算比之前更主动思考精怪的想法与任务。
再过两日,他在朝堂上听着惯例的口水战,总算看出些端倪。
陛下似乎有意为太子赐婚。
东宫已有太子妃一名,侍妾两位,在诸位皇子里算是少的。而太子对男女之色的兴趣缺缺,总归去不了几日。而他上头,除了大皇子那边的嫡子外,其他兄长陆陆续续都有了消息,唯独东宫。
永宁帝此举,也是为了东宫好,然太子这态度,怕是不愿。
下了朝,莫惊春刚往外走,就被刘昊匆匆叫住,说是东宫有请。今日并非他轮值劝学殿的时候,莫惊春心里微讶,跟着刘昊往东宫走。
“刘公公可知道殿下,是为何事”
刘昊心里有数,要是对着旁人,或许还不会说什么,对着莫惊春,就难免提点一两句,“最近殿下的脾气大,你注意些。”他揣在袖子里的手指伸出来一根比了比上头,然后又道,“还有,殿下似乎看上你的文章。”
莫惊春险些脚下一个踉跄,他的文章
思来想去,唯独之前广润县的那篇被太子取了去,难道是里面有甚出格的地方他的心里难免惴惴,却也不好再问。
刘昊嘴巴严,碍着情分才愿意说几句,不能贪多害了他。
等入了东宫,就看到殿内跪倒着一片人,所有奴仆都以额触地,瑟瑟发抖,光是那颤抖的身体足以看得出来其恐慌程度。刘昊怎知自己前脚出去还好好的,后脚回来就跪倒了一干人,而殿下显然不在东宫
靴子踢了踢身旁的奴婢,刘昊问“殿下呢”
“殿下,殿下刚刚得知刘姬冲撞了太子妃,害得太子妃险些小产”那奴仆颤栗着说话,显然不能忘却方才太子的暴怒。
刘昊大骇,他心知如今的殿下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必然要折腾得天翻地覆,任是谁都讨不得好去更别说太子妃险些小产这先前从未听过太子妃怀有身孕的消息,这一爆出来便是这般凶险,刘昊心里也是要打鼓的。
莫惊春那头更是尴尬,这些本该是内宫阴私,他好死不死撞了上来,岂不是要命
正当刘昊犹豫是要急急跟去还是要在这里且等等的时候,整齐又稍显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间或一道急促重声的步履,太子带着一干侍从霍然出现在殿门口。
那张脸上犹带着阴森戾气,待看到莫惊春的面孔方才顿了顿,仿佛刚刚想起他招太傅来一事,“如此正巧,夫子,且换了这身衣裳,随孤出宫去罢”
这下莫惊春不仅是尴尬,更是头疼。
太子要出宫可不是小事,身边不跟着成群的人可不行。可那句“换衣裳”的话,却立刻让莫惊春明了太子的打算这是打着微服出宫的念想啊
刘昊当即就跪下了,“殿下,这出宫”
太子阴测测地说道“不想滚去掖庭就闭嘴。”
刘昊的嘴巴嘎巴就闭上了。
太子的怒气显然犹在,行动非常之迅速,即便是莫惊春有异议也被裹挟着带走,直到真的出了宫,听到官道外喧闹的人声,莫惊春的嘴巴才动了动,勉强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
按照以往,莫惊春肯定会劝说,可是子嗣的问题正是太子眼下的困境之一,太子心中郁郁实在正常,索性住了口。
反正刘昊现在肯定比他更痛苦。
不过太子也没胡闹到那地步,除了莫惊春和刘昊外,他身边还跟着六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光是站在那里,街道上就无人敢靠近他们一行,生怕冲撞了中间那个明显出身不凡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