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鸢的周身,汹涌的灵气已经形成了狂暴的飓风,她在这飓风中心跳跃,终于来到祭舞的最后一节。
等这段舞也结束后,这些从城中无知无觉的人们身上吸取来的灵气就会汇入阵盘核心,也就是那只九婴身上。
于是,在某一处音节,叶鸢忽然改变了舞步,这陡然跃出的几个杂音在顷刻间扭转了灵气的去向,它们在花神池上方徘徊着,久久找不到归处。
叶鸢微微一笑,将引魔香投入水中,同时打开了真炁天目。
花神池上聚集的庞大灵气瞬间发生了暴动。
它们像是久困的兽群忽然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入其中,而那连接了虚空的双眼仿佛无底深渊,将这些灵气吞没,消解,不留痕迹。
在花神池下,被夺走灵气滋养的九婴也终于暴怒起来,它极力冲撞着结界,结界不堪重负,渐渐龟裂,九婴蓄积力量,最后舍身一撞,彻底击碎了困住它的枷锁,高高跃出水面。
花神池上掀起狂浪,满身鳞甲、却只剩下三个头的蛇首怪兽跃上夜空,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遮蔽了月色,在花神祭台上投下漆黑的阴影,而少女的躯体则更加显得弱小而不堪一击。
叶鸢仰起头来,不知是在看九婴的混沌蛇眼,还是在看它身后那轮虚假的圆月。
“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小道长。”
在飞越过她身侧的一瞬,云不期答道。
“好。”
这一剑似乎快到极致,又似乎慢到极致。少年手中的剑刃在夜空中落下一道明亮的弧光,宛如拉满了的月弓。
这副画面凝固了一瞬,然后骤然绽开。
九婴的三颗头颅被一齐斩落,它的身躯重重砸进水中,污血飞溅,在花神池上泛起红雾。
但云不期的这一剑所斩杀的不仅是九婴,它所及之处,连夜空都被撕裂,笼罩在南昼上空的幻象终于出现了裂隙。
南昼城中馥郁暧昧的夜风被扯掉了虚伪的脸孔,展露出险恶张狂的一面,云不期击退这些想将他吞噬搅碎的灵气漩涡,从高空向花神池俯冲下去。
但就在这瞬间,异象突然降临在了南昼城中。
城中的一切都被静止了下来。
夜风不再吹拂,水波不再流动,灯台中的烛火不再摇曳,连花神池上,九婴溅起的血珠都停滞在了空中。
少年剑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只来得及向天际的月掷出剑,断星静悬在刚刚脱手之处,他的表情停留在了震惊还来不及扩大的时刻。
花神池祭台上,那少女也保持着眺望的姿态,如塑像般伫立在了原地。
被云不期斩破的夜色又合拢起来,玄漪仙子自明月中来,乘着星光所铸的桥落向地面,向祭台上的少女走去。
她以指爪作钩,探向少女的眼眸。
在距离那双眼睛只有咫尺时,玄漪仙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她忽而改变了主意,而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
在这被停止了时间的世界中,叶鸢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又一次映照万物之时,那双瞳仁深处倏尔生出一片鸿蒙,鸿蒙之中虚实相推,阴阳爻错,须臾永劫之间,浑元已成太虚,蕴藏无穷星辰。
叶鸢的声音打碎了这片死寂。
“竖子尔敢。”
从指尖开始,玄漪仙子那双居然妄想摘下星辰的手被一寸寸粉碎,她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做出思考之前,身体先一步向后掠去,本能地试图从超出自身认知的事物面前逃离。
在叶鸢睁眼时,空中的断星已颤动起来,此时叶鸢抬起手,断星也终于挣脱了桎梏,落进她手中。
这柄以却邪残片所铸之剑与叶鸢的神魂产生了激烈共鸣,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剑光,而叶鸢那被孱弱肉身所限制的神魂也被剑中心血短暂补全,二者彼此呼应,达成圆满,于是叶鸢知道,这就是应出剑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