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医生的背影,顾东文叹了口气。
“你别太担心。”卢护士走了出来,柔声道“你儿子这情况至少要四个月愈合。一月份的比赛是肯定参加不了的。好在他很年轻,手术后骨头的愈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请你相信朱医生相信我们华山骨科。实际上能不能完全恢复,最主要得看他术后的功能锻炼,肌肉不能萎缩,关节要能自如屈伸,越早开始锻炼越好。那个时候会比较痛苦,你们家属一定要帮他坚持下来。恢复得好,完全不影响跑跳的。到时候我们会教你们,请用心把动作都记住。”
顾东文和斯江赶紧齐声应了下来。斯江进了病房,顾东文跟着卢护士走了几步“小卢同志,上次人民公园那个事,实在不好意思”
卢护士淡淡一笑“没事,你说得明明白白的,挺好。我先去忙了,病人有需要的话按一下护士铃。”
病房里景生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斯江看着他膝盖两侧吊着的秤砣发呆。
顾东文看了看点滴的速度,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他伸手撸了撸景生的头发“还好脸没破相,实在不行将来还能当个小白脸吃吃软饭。”
隔壁的病人和小护士都笑出声来。景生很想给顾东文个脸色看,奈何连摆脸色的力气都没,刚才钻洞穿绳打钉子挂秤砣的过程已经成为一片空白。顾东文里里外外跑了几趟,把护士们认了个脸熟,却没再见到卢护士,便让斯江留在病房里,他先回家跟顾啊婆交待一下,再准备带点日用品买些吃的喝的和水果来。
“阿哥,对勿起,噻是吾勿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斯江凑近来,看一眼那秤砣,想到刚才景生那声惨叫,心一揪又哭得稀里哗啦。
“覅哭了。”景生忍不住叹了口气“侬一直哭到现在了,切力伐吃力吗”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多眼泪,流都流不光,愁人。
斯江从口袋里摸出已经湿了好几遍的手帕,挑了个相对干净的一角擦了下脸,哑着嗓子说“要是吾跟侬勒一道就勿会得要是我和你在一起就不会”
景生勉力笑了笑“瞎港,还好侬今天留校吃饭了,要勿然侬啊要切苦头瞎说,还好你今天留校吃饭了,要不然也要吃苦头。”
斯江倒是宁可和他一起躺着吃苦,也好过现在这么内疚自责。
两人一时无话,都想把昨晚的事抹平了去,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眼泪静悄悄的流,一个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不一会儿景生难受起来,手揪着床单,脸也涨得通红,上半身扭了好几下。斯江急得追问了半天,他偏偏不张口。隔壁病床的爷叔笑了“小巨头小鬼是要撒斯小便还是出污大便”
景生闭上眼回了一个字“小。”他现在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吃中饭了,想到要躺在病床上大便,头皮都是麻的。
斯江倒没觉得害臊,立刻奔出去叫护士,很快有一个男护理工一个女护士匆匆进来,拉起隔帘。斯江紧张地听着里面一阵折腾,忽地传出水声来,她才吓了一跳轻轻跑出了病房,一想到景生这么要强的男生要经历这些,鼻子又酸了,好不容易憋回了眼泪。
墙上的时针过了六点,病房里传来饭菜香味,饭盒子和调羹碰撞出交响曲,热水瓶塞子“噗”地被拔出来,吧唧被塞回去时发出了尖叫。陆续有家属下了班过来探病送饭,一时间闹忙起来,打招呼的,问情况的,找护士的,交换小菜和水果的,服侍病人大小便的,给病人擦身的,处处有人,人人有事,虽然开着窗,房间里依然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混合气味,堪比公共厕所加菜市场加小吃店摆在了一起。景生和斯江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景,都有些局促难受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毕竟他们也即将贡献一二了。不远处有妇女直接把丈夫的裤子往下扒,那男人拽着裤腰笑骂“册那有小姑娘呢”,妇女啪地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啥宁谁要看侬只老帮瓜。”斯江吓得直接把脸埋在了景生的手里,听到隔帘唰地被拉起来才敢抬头。